狮姬 曾经沧海难为水

作者 :

暖火熊熊,燃烧于冬季冰雪,跃跃然地欢乐着,红彤彤的光辉映在凝梵脸上。那羽睫轻轻扑扇,如萤火扑翅,带着火光映照的流光溢彩,与明晦不清的泪渍。

四周是寂寞的黑,连温暖的红火都无法渗透进去。风声呜咽,凝梵冷得哆嗦了一下,忽然惊醒,然两颊泪渍已阡陌。身上已盖着厚实的裘袍,她觉得自己似乎倚着谁,抬眸细看,火光里闪耀着一张俊秀清净的脸庞,浓眉大眼,挺直鼻梁,两片薄唇带着些温和笑意。

“你醒了?”他说,温润如玉的声音,和着浅浅笑意,有些沁人心脾。

凝梵点点头,直起身子,纤细玉指揉着额头,她努力想回忆起些什么,可是,脑袋里空空如也,唯有的记忆便是那天她和瀚宇一同去了草原,然后回谷,看到了沧浮堂有很多人。再然后,自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满身血迹的少年,和一张纸上的鸩字,再然后呢?

她使劲地想了很久,却依然没有什么结果。

“我怎么在这儿?你是谁?”她抬头,疑惑地看着那少年,却见他儒雅地笑看自己,眼里又带着一丝哀伤。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少年有些期待,有些紧张,他的目光凝固在凝梵脸上。

凝梵摇摇头,却不想他忽然变得失落,哀伤的面庞,让她觉得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伤人的话了。

“好吧。”他叹了口气,落寞地笑笑,然后细心为凝梵裹好裘袍,“那天我恰巧去塞外狩猎,不想途径山谷的时候,看到了受伤的你。就把你带了回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凝梵似乎有些迷惑,我不是应该在巫谷么?她眨了眨眼睛,继续问,“可是,我为什么会在山谷里?”

“嗯。这我也不知道,你满身是血,我估模着你是从山上掉下来的。”他的脸色明晦不清,然后有些犹豫,“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凝梵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确实,全身上的衣服破地破破烂烂,染满血迹。一丝不祥的预感从心头掠过,她有些紧张地抓着少年的手问,“你可有去看过山上的情况?”

“我正是从山上下来的,路过的时候遍地呈尸,惨不忍睹,没想到到了山下却看到你,还活着,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不……不会的,不会的,不……”她断断续续地呓语,水眸里涔涔泪光,映着火焰翻涌下来。想来巫谷的情况,大约,她脑里浮出了若干年前的事来,看来,也被那些人给发现了。想到这里,凝梵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你……”她突然拉住少年的衣衫,却始终无法说出一句让他欺骗自己说这一切都是他吓唬自己的谎言。命运无情,再一次将她丢进无尽地悲伤里。她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多大的感想,关于巫谷,可是突然听到这些,她却发现,自己的心似乎是生生被剜去了一块。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小羽花。”少年那样真诚而又悲戚的声音,闯入凝梵的烦乱的思绪里。

小羽花,小羽花,小羽花,那是瑾暄堂哥给他的乳名,从此被家人叫上了一整个美好童年,直到它支离破碎。

凝梵睁大的凤眸,缓缓诧异地转向少年,他那怜爱,那悲伤,那温文儒雅的笑颜,如今也唯有他,才会如此溺爱地叫她小羽花。

“哥,哥哥。”只一句,相逢,便是凌乱不堪的哭泣。

“嗯。”他疼爱的笑,纤长手指如微风般温柔,轻轻揩去她脸庞上的泪水,轻轻将这柔弱的颤抖着的女孩儿拥入怀里。

年幼时的相逢,他说,此生我必娶你为妻,可你若嫁与他人,我便化作你窗前青灯,伴你左右。那时她还尚年幼无知,那时她还尚叫霏羽,那时,他便已认定了她。可是命运弄人,那个夏末之后,从此也再无相见过。

“那夏末,你才会走,也特别喜欢到处走。你也喜欢到处摘花,把你娘珍爱的花儿都摘的乱七八糟的。”他把头深深埋在她发间,缓缓述说着,”我就在那琼瑶园里看见你,你手里摇着一支月玫,开心地摇摇晃晃地在花园里晃荡,你女乃娘撑一花伞,追着你。那时,我见到你娘,笑称你是爱采花的小羽花。”

他一句一句说着,手抚凝梵微凉的长发,只是那年一目重瞳,恰瞥了这一生的爱。

“没想到,如今,你这么大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只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跟我回麒麟月庄,好吗?”。瑾暄几乎是有些哀求着,他要结束这些年来永无止尽的思念与折磨。

南国生红豆,此物最相思。他因着思念种了一满园的红豆,却依然无法储存得了她的思念,“我知道那里还是你的伤心之地,可是,那里有我,从此护你,不让你再受伤害。你可愿意随我回去?”

“我……”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麒麟月庄,那夜的火光冲天,那天的血满芳华池,她如何忘得了,那朱血洒过之处的历历在目——曾经欢乐与痛苦交织的地方。

“小羽花,我的羽。相信我,好吗?这些年寻你,怕突然找到了你,你却因为伤心之地不肯回来,我便早早地改建了麒麟月庄,只等你的出现。”瑾暄激动地说着,在凝梵即将开口的时候,指尖轻点她的朱唇,含笑而语,“你且放心,我还留着琼瑶园。若你不愿再触景伤情,你就不要去了。但是我替你留着,等哪天你想看了。”

琼瑶园是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改的。那里藏着他的本真,藏着他的一寸柔肠,一目惊鸿,一生情爱之始,这一花一木,一清风,一绿波,他似乎都能在其间瞥见小羽花的昔日的影子。

良久,凝梵终于点点头,却将瑾暄乐得如同孩童般又哭又笑。她掩嘴轻轻笑,忍不住替他抹去眼角泪光。她已经记不得他那时的容貌了,可是这一声小羽花,她怎能不记得。

多久了,凝梵几乎在混沌的惊惶命运里,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而此时,他就在自己眼前,告诉自己,会保护自己,要带自己回去。她突然有些难以置信,不知所措。这一觉,她枕在瑾暄膝盖上,也许是累了,她安心地闭上眼,沉沉睡去。这一觉她似乎睡得格外踏实,,而心里那些挣扎也终于归为清风散去。

“小羽花,快醒醒。”瑾暄眸间含着三分清泠笑意,温柔地拍了拍凝梵,良久,却只见她懒懒地翻了个身。

“我们已经到家了。”瑾暄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他已换上了一身深蓝窄袖长袍,外穿一件深灰轻裘马褂,长发披散,勺后乌发随挽成暨,少了些昨日的干练,多了些稳重儒雅。

“什么?”凝梵兀然弹起来,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瑾暄,有些难以置信,“到了?我睡了多久了?”

“也不久,才两日。”他笑得极为溺爱,星眸长眉柔和得似水如梦,未等凝梵开口,淡淡问她,“你是愿意我叫你小羽花呢?还是?”

“还是叫凝梵吧,谷里各个长辈哥哥姊妹都称我为梵儿。”凝梵忽一低头,羞色如杜鹃红,连忙接口道,“我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

“好。那就叫梵儿。”瑾暄却笑得更为骄阳明媚,说罢,转身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叠衣物,是套妃色锦缎衣裙,“你且试试,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我在外头等你,穿上了便叫我。”

瑾暄见凝梵乖乖点了头,便一拂袖,闲闲出门。

未几时,丫鬟便出来请了瑾暄进去。他才落踏于门前,瞥见凝梵对着双凤青镜,一身淡色锦衣,乌丝漫漫,青镜里,那张容颜如玉雕琢,苍白微薄的表情,带着点点忧伤。

他一时竟然看痴了,伫立良久,最终还是缓缓走到凝梵身边,顺手拈起一把雕花桃木梳,一下一下缓缓梳理着那柔顺的长发,似一泓清亮瀑布倾泻而下。

“莫动,我给你画眉。”瑾暄双手轻轻固住凝梵的脸庞,对着青镜。转身从妆台上拿起一支眉笔,面含笑意地端详着凝梵。

“青山远上眉间黛,红霞落于凝脂白。”瑾暄一手收着云袖,一手执笔,小心细致地画着,薄唇张合间,浅吟寥寥。放下眉笔,他又掏出了一合金花燕支,细细地为凝梵扫上妆容。末了,他指尖轻点杯中水,捻在胭脂上,细细地,为在她唇上抹上一层脂红。

只是看着青镜,他便已经痴迷不能自拔。这张脸,曾有多少次浮现在他的梦境里,如今这样生生地在自己面前,他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凝梵从未画过妆,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镜中的模样,杏眸闪烁,桃面带笑,仿佛不是自己的似的。

“哥哥,这真的是我么?”她惊讶地问,从未想过,自己有这般容貌,似海棠娇艳。

瑾暄仔细看着凝梵,这容貌似乎与他想象的,多少有些出入,可即便是这样,也无妨,他知道这确实是他要找的人儿,她颈前的那一坠灵石,那年他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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