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了一身灰衣,整个身子都浸在了浴桶里,适度的水温缓解了身上的倦意,松开挽起的发髻,乌亮的发丝没进水中,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这舒适的一刻,却又感觉有什么覆在面上不甚舒服。
伸手去模,他差点都要忘了还戴着那个面具,摘下来拿在手中前后瞧了瞧,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将面具随手丢到一边,又模上自己的脸,不用看也知道这副面容有多丑陋,他从不怀疑解子扬的易容术术,也只有那个白痴才会想到在面具之下再做一张如此令人作呕的人皮吧……
指尖慢慢移至耳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模出贴合的缝隙,轻轻的揭了下来,再丢了去。
浴水中映出一张绝色倾城的面容,肤若凝脂,绽若荷花,不沾染半分凡尘。
片刻之后终于睁开眼睛,想唤小二再去备些热水,动作间发现身上各处竟有着大小不一的红淤,而胸口以上最为密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可想而知,不由得伸手去抚。
这些痕迹……
想起早上那个拥着自己熟睡的男人,沉睡中还透着隐隐的笑意,齐羽说,那人便是黑麒麟。而那时他虽然呼吸匀稳,却仍旧可以感觉到他体内浑厚的内力,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怎会如此轻易的就点了他的穴位呢?
除非……当时的他根本无心去防犯,可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可以令他放松到这种程度?
胸口窒闷的感觉从醒来后便停在心口,小小的不适却令人烦闷不已/想不到这么轻易就找到了那个人,只要把他带到主上面前,任务就完成了罢……
思绪间轻轻撩着水清洗着身子,洗到肩骨处的时候模到一小块不同触感的肌肤,那个角度自己自是瞧不见的,只能感觉到似乎是一道浅浅的疤痕,如今不痛不痒,想必已经过了些时日了。
无心去管那些,水温渐凉,吴邪快速洗好了身子,唤小二来将东西辙出去。小二捡起地上丢弃的银质面具,和一张好似人皮的东西,惊得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本已躺下要睡的吴邪睁开双眸,不耐的问道。
小二不是江湖中人,倒也是听过什么易容术之类的,这个东西大概就是所谓的人皮面具吧,尴尬的冲着吴邪的方向笑了笑,却又是惊得再不出声。
看他的眼神就知为何,他本也不在意,可那痴呆的样子却又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曾经这般呆傻的望过他,后来甚至翻遍绝情山掘地三尺,整整一年的时间露宿在荒山破庙之中,为的就是要寻他出来……
恍惚间连小二出去了都不知晓,沉重的眼眸终于渐渐瞌上了,黑暗中却又浮出那只青翠玉琴,静静的躺在桌几上……
“唔~”
四肢百骸突然涌上噬心的痛楚,像有千万只虫蚁啃噬着五脏六腑,直待将他完整的身躯啃噬干净,来的汹涌,痛的钻心。
吴邪忙整顿思绪,运起全身的真气平稳蛊毒的发作。
待将那磨人的疼痛熬过去后,吴邪才恍然惊觉——有多少年了,多少年蛊毒没有这样平白的发作过……
是因为刚刚过了十年的发作期,还是因为……
才干爽了的身子又已被汗浸湿,胸口烦闷的感觉更甚,再无力去思考,蹙着一双好看的眉,沉沉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齐羽已经坐在屋里喝茶,吴邪摇摇依旧睡意绵绵的脑袋,“午时到了么?”
“你以为呢?”齐羽撇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能睡啊~快点起来,说正事儿了~”
看看窗外的天色,果然已经过了午时,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好像做了许多梦,却又一个都不记得……
“呕……”
吴邪掀开薄被,脚稍触到地面便再涌上一阵恶感,只得伏在榻前呕了起来。
齐羽看着他抽动的身影,耐人寻味的笑着,“怎么了?一定是蛊毒在作怪吧~”
吴邪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抬头看见齐羽的笑脸就觉得讨厌,待那不适的感觉过去,也没多想,穿好衣服冷着张脸坐到他对面。
齐羽也不再自讨没趣,只是面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回,妖媚得可以。
吴邪听他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眉头蹙得快要拧到一起。
原来他和那个叫张起灵的男子——也就是黑麒麟,居然真的有那种关系,难怪身上会有那么多的……
“喂~”齐羽见他低头不语,晃了下桌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吴邪犹豫了下,接道,“你是想……我继续以天真的身份来接近他?”
“你?”齐羽自是笑出声来,摇头无耐的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扮天真?怕是黑麒麟还没来及近得你身,你便一剑挥了过去。”
吴邪从来对他都没有好感,甚至厌恶得可以,听他这般说词,心头更是火冒三丈。
“那你又要如何?噬心蛊只在下蛊后十年发作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难不成要再找人下蛊,再等上个十年?”
“唉~”齐羽叹口气,放下茶杯,眼睛望着吴邪看了好一会儿,他不得不承认,带着三分怒意的吴邪,似乎别有一番韵味,若是解子扬瞧见了,又不知该傻笑成什么样子……还有那个黑麒麟,发现自己捧在心尖儿上天真烂漫的恋人竟是这么个无情无心的人,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还有……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变笨了?”齐羽对着吴邪笑着问道,对方果然直接视他为空气,只得继续往下道,“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样子与天真差之十万八千里,自是不行的,我倒与那时的你接触过,况且我们声音本就相差不大,你了解我的,由我来扮没有十分也会像极九成。”
“我同意。”用不着自己出面,吴邪自不会反对,倘若真由自己来扮,那六个月的相处已经没有丝毫印象,天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还真是有点头痛。于是手指向从山上穿下来挂在柜上的灰衣,“衣服在那里,面具小二收拾了去,你找他要回来,戴上就可以上山了。”
说罢便起身便要出门,从山上下来已经半天的时间了,一点东西都没吃,这会儿是饿的厉害了。
“诶?哪有那么简单!”齐羽忙堵在门前,推搡着他又再坐回椅上,亲自斟了杯茶放在他跟前,接着道,“我一个人怎么把黑麒麟引下山啊?而且无缘无故的,他又聪明过人,定是要怀疑的。主上不许我们伤他,可就算翻了脸,你我联手又有多大的把握呢?你是不记得了,我可是亲眼见过他用出麒麟圣火,我敢说,就算是主上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赢得过他!”
说了这一堆,吴邪只是冷着脸,揣起杯茶哼了一声。他自是不想跟黑麒麟针锋相对的,一来主上有令只可智取,不可伤人;二来麒麟圣火被一些中原武林的人传的神呼其神,虽然不排除故意夸大的行为,但终究空穴不来风,百余年中能练成此功的人也唯有张起灵而已;再者,他与那个人无怨无仇,之前的纠缠情缘已不记得,吴邪更不会去费神再想那些事情,更犯不着与他为敌胜算却不到五成,这种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犯险。
齐羽见他没有反对,心中暗暗欢喜,望着吴邪“恭听下文”的眼神,接道,“我是想由你出面来牵制我,咳咳,也就是天真,你我二人合力将黑麒麟引到灵清宫,只要见了主上,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你也可以拿到牵制蛊毒的解药,就算解不了毒,难受的时候缓一缓也是好的。”
吴邪听他说到解药的时候心中还是免不了的动摇了,那种噬心的痛楚就算再冷漠的人也会怕的罢,只是……
“现在离中原的武林大会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他又是既定的盟主人选,你就这么有把握他会随我下山?”
“呵~”齐羽笑了声,显得信心满满,“这个你放心,我见过他有多宝贝那个天真,只要按着我说的做,就不怕他不被你我牵着鼻子走。”
“若是穿邦呢?”
“穿邦?呵呵~真是那样,就只好委屈你这个真身天真现身啦~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希望那样的,所以这次我们暂且尽释前嫌,好好的合作一番,来个请君入瓮!”
齐羽说得激动,还挥起拳头在身前晃了晃。
吴邪冷冷的唯用眼角的余光瞄着他——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齐羽唤来小二要回了面具,吴邪不愿看他当面月兑衣更衫的样子,趁着空闲到楼下要了几个小菜,吃了几口又觉得太过油腻,悻悻的放下筷子上了楼。
“怎么样?不错吧?”齐羽穿戴上了天真的衣服,他与吴邪身形相仿,衣物倒也合身。
吴邪轻轻点了点头,看他欢喜的照着铜镜,还在扮着各种姿式与肢体表情,蠢得可以。
“你皱什么眉?!”齐羽透过铜镜瞧见吴邪蹙着一双好看的眉,不悦的道,“别以为我在耍白痴,天真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要在太阳落山之前上山,不准备一下穿邦了怎么办?!”
“急什么,在这里待上几天也无碍。”
“那怎么行!”齐羽急道,“黑麒麟发现天真不见了定是要急着寻的,这里朗月剑派的人遍地都是,耽搁的久了若被发现我们在这里,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
齐羽出奇的心急吴邪早已觉得奇怪,想不通其中缘由,便盘算着再耽搁个两三天,顺带观察下黑麒麟不见了天真的反应,也好从中判断齐羽所说到底的有几分可信。不过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想来也有一定道理,若是被揭穿,自己再扮不扮得了天真都是个麻烦事儿。
索性应了齐羽,过了片刻后一起出了小店。刚出店门便瞧见一群与在朗月剑派里穿着相同的人,一路上边走边向路人打听着什么。
“小师弟?”身后一个惊奇随后又转为欢快的声音忽然响起,“小师弟!真的是你啊!太好了!!你怎么在这里?快跟我回去,大师兄找你都快找疯了!”
“呃……”齐羽望着突然冒出来的王盟,有点面熟,脑子里飞快的回想到绝情山下经常与天真一起去喝梅子汤的人,叫什么来着……对了~
“王盟师兄,呵呵~”学着天真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的头发,“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
王盟拍拍他的肩膀,不解的道,“小师弟,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一个人突然下山了?”
“我啊~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早上尿急,去了趟茅厕,没想到就被人撸了去……”
“什嘛??”王盟挣大了眼睛打断他的话,一脸的惊奇,“什么人敢撸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不知道你是大师兄的人吗?”。
他说的这般直白,齐羽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是我。”被齐羽挡着身子,吴邪往旁边挪了小步站到王盟对面,王盟的眼睛更大了……
好美的人!比那画中的潘安还要俊雅三分,轻轻的一个动作白衣微浮,更似凌空飘踱而过,一双美眸沉静无波,却惹得旁人不敢对视。
怎么会这么美?王盟望着眼前的人,口水都要流出来,这人到底是人还是仙子……仙子……
“你、你你你、你该不会就是那个、那个……”话到了嘴边,瞟了眼旁边一脸蔑视的天真,王盟还是极度自觉的闭了嘴。这祸事可惹不得啊~
“啪!”
“啊~”
王盟的那副呆傻相让齐羽不自觉的又想到了解子扬,不解气的狠狠在他脑后拍了一记,疼得王盟委屈的揉着脑袋,却不敢打还回去。
齐羽看着好笑,道,“怎么了你,见鬼啦?”
“什么鬼能长这么好看啊,难怪大师兄会魂不守舍。”只听王盟口齿不清的嘟囔了句,便冲着前面一群人提高音量喊道,“兄弟们都回来吧~小师弟找到啦!”
于是人齐了,大伙便准备一起上山,看着吴邪跟在后面,王盟奇怪的道,“仙……咳咳~怎么你也要一起上山么?”
吴邪抬起头望着他,一副“你以为呢?”的表情。
王盟被看的脸颊一红,低头嘿嘿傻笑了两声,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忙拼命摆手道,“不行不行,你可不能上山,大师兄现在已经有了天真,你去做什么?!”
吴邪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一巴掌呼过去的,磨牙道,“你在胡说什么?”
“王盟师兄,”齐羽出来解围,“他说要见大师兄,而且他不知道在我身上作了什么手脚,现在全身都别扭呢~”
“啊?天真你被人下毒了?你你你、你到底对天真做了什么?”王盟立刻拔剑出鞘,指向吴邪。
吴邪冷哼一声,身形微动便已抓着他的手肘,稍一用力,剑身“铛”的一声落在地上。
身后的师兄弟们见状全都拔剑相对,吴邪面上依旧平静,转身面向众人,“就算杀了我,他一样会没命。”
他原想着硬拼是必不可免,不过身上不知何故仍是倦得厉害,能不麻烦自然还是省些力气的好,岂料此语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过后居然真的一一把剑收了回来。
“你最好少耍花样,大师兄不会放过你的!”王盟搁下一句狠话,捡起地上的剑拉着天真带头走了。
齐羽回头望着吴邪向自己投来略显惊讶的眼神,得意的夹了他一眼,跟着王盟继续往山上去了。
被点了睡穴的人通常都是陷入沉沉的睡意,并无其它过多的感觉,张起灵被吴邪点了穴位,也只多睡了一个时辰便醒过来,迷朦间发现旁边的位子空空的,慌忙睁开眼睛,身旁的被褥早已带着微薄的凉意,想是起来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有些奇怪天真是怎么做到动作轻的没有半点动静,而自己又是为何睡到人事不知的,不过他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去思考已经过去的事情,心头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麻利的套上几件外衣匆匆出了门。
打听之下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人见过天真,胖子小黑都奇怪的看着他。
“你们不是睡在一起的么?怎么天真不见了你都不知道?”
“这事儿有点儿怪啊,小哥你不是一向浅眠吗?”……
事有蹊跷,张起灵忙唤来众人,四处寻了下仍是没有见到那人,于是将人手又再分散为几批分头行动,留了人在门派中等候消息,他自己便去了后山一些隐蔽的地方寻,天真对那里带着紫色瘴气的林子很是好奇,几次吵着要他带着进去都被拒绝了,想他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警告擅自闯过去,但眼下的情景是关心则乱,张起灵不得不冒个险进去搜寻一番。
齐羽等人回到山上后,留守的弟子立刻又再分头去报信,吴邪沉着脸看着齐羽和大伙说说笑笑的样子,他倒是简单,认识的不认识的统统唤作师兄,省了一堆麻烦。
从山下开始,吴邪便被深深的困惑包围住。
先是王盟一群人为了天真拔剑相对,再是为了天真威胁他,然后现在,一群人围着天真问东问西,聊的不亦乐乎。
他是真的想不通,自己的性子自己最清楚,天真到底是怎么和这些人打成一团的?莫非真像齐羽所说,天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真无邪,才会这般招人喜欢?
吴邪暗自打了个冷颤,那样的自己,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咦?这位是?……”
就在吴邪径自低头沉思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的时候,前面一个疑问的声音响起来,待他抬起头时,却见众人通通在瞪着眼睛瞧着他,立时惊呼声一片。
“哇~好美啊~”
“这……莫不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天真,这是谁啊?跟你一起来的么?”
“他难道就是那个、那个那个???”
“呀~大师兄回来啦~”
眼前一道黑影凌空掠过,众人纷纷让出一条小路,只见扮作天真的齐羽身前多了一个人影。
“去哪里了?让我这番好找!”张起灵带着责备的语气面对着他的天真,双手揽住他的肩膀。
“大师兄,只是出去走走,呵呵~害你担心了。”天真傻傻的笑笑,一脸无害的回道。
张起灵微微眯起眼睛,幽黑的眸子沉得深不见底。
王盟突然从人群中跳出来,指着不远处的吴邪怒道,“大师兄,都是这个人,天真被他捉了去,不知动了什么手脚!”
张起灵顺着王盟的指引稍侧过身,正对上吴邪无波无澜的注视……
时间仿佛瞬间静止,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消失殆尽,四目相触的交界点,一方冷漠无声,一方深的不解其意。
绝情山的一面,疯狂的寻了一年,至今已三载有余,望着前方俊美无双的面容,这一刻心中再无起伏,唯有他略显消瘦的身躯,心头竟涌上一阵莫明的熟悉……
明明只曾一面之缘,为何却似相识了许久……
小黑小花和胖子一齐走到前方,面对这诡异的局面同是目瞪口呆,张起灵左手还抓着天真的臂膀,目光却定格在一身白衣上。
直到小黑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了声,张起灵忙收起有些凌乱的心绪,再回头对上眼前的人,心中却又再生出些嫌隙之感……
“对不起……”避开他的眼神,心虚的垂下头,小声的呢喃道。
他不敢否认,有一霎间仿佛觉得自己要寻的人终于找到了,这心思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莫明,像是闯入毒雾重重的林瘴中要寻的也只是他而已……
“你再这样看下去,我就真的生气了!”天真慎怒道,“你没有听到王盟刚刚说什么吗?他在我身上动了手脚呐~”
瞬间回神,再望向吴邪时,却见那人唇角轻扬的对着他们两人,与三年前的浅笑飞花如出一辙。
张起灵为自己的失神感到愧疚,而他的天真绝不可以受到任何伤害。
运起全身真气愤然而起,众人眼花缭乱之际,一黑一白的身影便已交起了手。
众人纷纷退至两边,天真被胖子拉到身旁,看着大伙一副事不关己只等着看热闹的模样儿,也抱起双臂,饶有兴趣的盯着前方。
吴邪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招,还是极快的反应过来全神应对,可身上总是有些力不从心。
黑麒麟果然明不虚传,深厚的内力令吴邪感到沉重的压抑感,若是平时对上个百余招也是不在话下,而此时,十几招稍过,吴邪便显得吃力起来。
张起灵散发的内力真气直逼得吴邪连连后退,动作如展翅宏飞的雄鹰般连连逼近,虽已经全力去对抗,却在他一个轻盈的跳转,抬脚横扫之后,吴邪也运起轻功旋转跳跃避开。
突然间月复上猛的一阵抽痛,对抗的身躯瞬间失了力道,张起灵带起的掌风已经近在咫尺,他却只来得及抬手挡在胸前,一攻一抵之间,竟是将他的一掌压至身下。
发觉了对方的异样,张起灵第一反应便是收回掌中的内力,可身体已经旋在空中,为时已晚,那一掌落在他月复上,好在吴邪反应够快,临时变了身体的方向转为侧身,张起灵内力收的也极为迅速,虽是有惊无险,吴邪却仍是被未来得及收回全部内力的一掌击得从空中摔到地上。
“内息不稳,你受伤了?”张起灵落在吴邪身旁,俯视他道。
吴邪无心理会张起灵的问话,额上冷汗浸出,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不着痕迹的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攥紧月复上的衣物。
月复上刺痛愈发的清晰,吴邪只得将全身真气都凝聚到那一处才稍觉得好过些,缓了片刻,终于支撑着缓慢的站起身来。
张起灵见他额上满是汗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紧抿的双唇带着种种倔强,心中猛的一纠,连忙转过身走到天真旁边,牵起他的手,妄图以此来平静紊乱的心绪。
吴邪强压住急促的喘息,对着张起灵的背影,有气无力的道,“只要你跟我见去一个人,我便会解了他身上的毒。”
“为什么要信你?”张起灵问道,眼睛却是盯在身前的天真身上,一动不动。
吴邪轻笑一声,“我在他身上下了蛊,世上可解此蛊的人只有西域才有,你可以不信,想来这个白痴的生死也与你无关,三个月后蛊毒发作,你便可以再寻个伴侣,新旧交替,实乃人生一大乐趣。”
“新旧交替?”一旁看戏的小花蔑笑了声,挑起双眉抱着手臂戏谑的道,“眼下的情况,哪个是新?哪个又是旧呢?”
面对小花明显的嘲讽,张起灵毫不客气的抛过两道寒光。
这下小花可来气了,一把推开小黑不停扯着他袖口的手,插腰怒道,“你瞪什么瞪?!就知道跟我凶!瞧你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人家长得美连天真都不顾了,新人换旧人,昔日的旧人一样也可以再变作新人!天真有个什么闪失,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番话直说到张起灵心坎里,他也不明白自己突然的心烦意乱是为哪番,回头看着天真委屈的嘟起嘴巴,细思下更觉得对不起他,不由得放软了语气,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柔声道,“等下让小花仔细给你瞧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放心。”
“瞧什么瞧?”小花不依不饶道,“都说了是中了蛊毒,我又不懂蛊术!人家大摇大摆的跑这儿来威胁你,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脑子进水,嫌命太长了不是?!”
“小花,不要闹了。”小黑适时的挡在两人中间,张起灵越来越黑的脸色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么不懂得察言观色,小黑是真的很头疼啊~
张起灵收回目光,无耐的轻叹口气,拉起天真淡淡的对身后人道了句“给他找间客房,随后来我房里”后便离开了。
小花又再气得跳脚,狠狠儿的竖起食指与中指往小黑臂上掐了一记,气都撒了出来。
“你拦着我做什么?瞧他那副拽样儿,还有理了他???”说着还不忘惦高脚尖儿目光跃过小黑的脑袋冲着前方张起灵与天真的背影吼道,“哑巴张,你给我小心点……唔唔唔~”
小黑满脸黑线的忙捂住他的嘴巴,胆颤心惊的转过头看看那两人的背影,张起灵还是拉着天真直勾勾的往前走,天真的头回转过来又再被他拉回去,立时松了口气。
“你这个猪头!”小花挣开魔掌,一拳呼上小黑的头,直疼的小黑眼冒金星……
生气归生气,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小花倒是分得清的,草草的命人随便给吴邪找间客房,又小声的派人留在门口盯着,有情况一定要立刻回报。
吴邪到了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发觉门外的人直接站在那里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冷笑一声阖了房门,他若有心要走,派这种三脚猫功夫的人又岂能拦得住他?!
眼下他倒不急,中原人懂得蛊术的本就寥寥无几,何况那蛊虫又是解子扬亲自擅养的,齐羽服了不但武功被禁,原本便不精湛的内力也会短时间内流失,自是不会有什么破绽。
天已近黄昏,折腾了多半日,又被张起灵乱了内息,此时身上倦意潮涌,吴邪躺到榻上,全身的真气都用来缓解月复上的疼痛,虽还有点刺痛,已不似方才那般难以忍受,手轻轻搭在身上,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小花虽不懂蛊,还是按照张起灵说的给天真过了诊,他脉相平稳并无异像,只是原先纵横在体内的那道真气已不得见。
小花不得其解,仔细检查之下才发现天真的掌心中隐隐泛着黑色,看来中蛊之说不容置疑,张起灵当即决定要走上一遭。
小黑知道不能拦他,仍是有些犹豫的道,“离武林大会只剩十几日的时间,你是即定的盟主人选,现在离开,师傅定要怪罪于你的。”
张起灵面上平静,语气却带着几分憔虑,“我会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好,师傅那里,回来后我会亲自请罪,这一趟是非去不可。”
“那人不是说还有三个月才会毒发么?”小花道,“从这里到西域,最慢的时间一个月也到了,过了大会再去也不迟啊。”
张起灵摇摇头,“若真做了盟主,短时间内不会抽的开身,我一刻也不想耽搁,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好就立刻起程。”
“喂~你这么一走,我怎么向爹交待啊?我不管,你要走的话我可不留下给你收拾烂摊子,我要和你一起去!”
小黑见小花要跟着,忙接道,“这样的话我也去!那些西域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多个人多个帮手。”
“诶诶?”胖子跟着起哄,“你们都走了,胖爷可应付不来这些,多一个不多,咱们秤不离砣,我也去!”
天真在桌子前眼睛溜溜的转了几圈,这么多人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们都去了,那那个武林大会怎么办啊?谁来打点?”
小花无所谓的摆摆手,“这个不用你担心,我给爹写封信,寻他回来就是了。”
“你找的到师傅么?”小黑疑惑的问道。
小花脚下又是狠狠的一记,“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我还怎么当他儿子啊?!那个老顽童,一走就是半年多,你们几个都是甩手掌柜,乱七八糟的丢了一堆事情给我,也该他老人家收收心,回来管管正事儿了。”
张起灵望着眼前的几人,不觉的扬起一抹浅笑,他又岂会不知这些人只是因为担心而已,敌暗我明,天真又有把柄在他人手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们怎么可能让他一人去涉险?虽然他的武功并不需要多虑,可这些感情并不是一句“不需要”就可以说服的。
事情敲定了,几个人哄闹着散去各自忙着安排后面的事情。
天真一个人留在房间,头疼的抚着额角,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露出破绽的可能性也大大的增加了。
不过眼下,却还有一个更难办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