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銮殿上,班羲身披银光甲胄单膝跪地,依旧是铁甲遮面,拱手请缨:“臣愿以身挡敌,宁死不屈。”
羽泽的目光穿透明黄茜纱帘投来赞赏,我微微施礼转身离去,事后他曾好奇问起我是如何说服班羲,我笑着说道:“打战是他的灵魂,嫔妾不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相信他不会丢弃他的灵魂的。”
羽泽点了点头,随即又蹙起眉:“他在朝堂上以班懿自由为条件与朕交换,他此次征战倒是胜券在握,可万一他以此居功握劳兵权,我们岂不功亏一篑?”
我听了“噗哧”一声笑了,羽泽疑惑不解,我笑道:“圣上在考嫔妾,还以为嫔妾不知道?”
“你啊,如今倒像极了朕的谋士了。”羽泽笑着修长的手指在我额上一点,动作亲昵自然令我失神,他也有所意识,尴尬的轻咳两声掩饰过去。
我亦装得稀松平常,努力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忆起曾经深入骨髓的画面,我害怕我稍不留意,就把眼前这个人当成了他,这是不能够也不允许的,事到如今,倘若没有意外,眼前这个才是我终伴一生的人了。
可不知为何,我此时的心里却又充满了莫名的不安,皆为班羲出征那日派人送来的一片竹牍。
上书:凤落雀巢,静待涅磐,宁玉碎,为瓦全。
十四个字,却让我食寐不能。
十四个字,其中之意足可诛人九族,我猜不透他为何不顾家族生死将此给我?
十四个字,竹牍篆文,从来就是玉郎独有的习惯,为何……为何……班羲同样以竹篆文?且一手字体也那般相似,我笃定绝非巧合,那面具下的他究竟长着一张怎样的脸?
或者,他究竟是谁?
那日那双眼眸那般肖像玉郎,今日这篆文习惯又与玉郎如出一辙,他,究竟是谁?
至此,已是距离班羲出征两月之久,我每日焦急等待,等他凯旋,等他解开我心中所有谜团。
战争的捷报屡屡传来,皆为令人愉悦的消息,班羲一路骁勇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不仅打得匈奴溃不成军,还收复了此番被匈奴侵占的疆土百余里,有暗卫来报,班羲不日便可凯旋归来。
已是四月末,绵绵细雨飘了有月余不见停歇,料峭春寒令人难免困顿疲乏。
我凭栏倚靠,失神地望着满院春竹在雨丝中摇曳,思绪凌乱索性不想,青桐取来云丝披风为我系上:“暗卫来报,班将军此行大获全胜,已班师回朝,大约十天到达帝都。”
我闻言心头猛然一跳,所有谜题将要解开了。
十多日因为迫切等待而变得异常缓慢,然愈是临近我却愈是惊惶不安,心底隐隐的总有所察觉,但又说不上来。
终于,班羲一军在十三天后凯旋归来,羽泽亲自率领百官于未央宫门外迎军,我独自伫立在城楼上眺望,整齐划一的队伍前是骑着骏马缓步而行的班羲,此时的他,虽戴着狰狞面具,但仍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出与生俱来的英姿飒爽,此时的他,更是臣民敬仰的英雄。
耳际响彻的是将士们令行禁止的步伐声与军乐号角齐鸣,长安城黎民百姓如潮水般的夹道欢呼声此起彼伏,金丝线织就的将旗随风而飘,满城卷起黄土飞扬。
大军在羽泽与百官的欢迎下山呼天佑吾晏长胜不败后序列有秩的进入宫门,每个人身形笔挺,慷慨激昂,班羲亦下了战马,随羽泽进入宫门时稍稍仰头,是似而非的朝我这看了一眼,明明是遥不可及,可我却像是能够看清诡异。
他的眼神,非胜战而归的得意,非对我谋取班氏一族荣耀的仇恨怨怼,而是一种信息。
信息,当这两个字在我脑海中浮现的时候,我竟突然头痛难忍,几乎瘫倒,幸而璇玑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