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阴森的树林,阴冷的气息,黑暗的环境,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自古以来,成全了多少对痴男怨女,情定三生,当然,这其中并无包括如今赶离九曲镇的三个人。
“沉夜,你说狗淋了雨会成为什么?”
沉夜望了闷头赶路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承一眼:“变成什么?”
“落水狗嘛!天可怜见,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难得大狗必须沐浴在亲亲水里,而他又没得躲避,更不能使用仙术,曾经,她使用了多少办法想把大狗使劲按在水里啊!
“到了!”承终于出声,语气不善。
“嘎?怎么这么快!”风浅抱怨,显然这种让大狗淋雨的机会不可多得,而她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大宅,在狂风暴雨的黑夜里显得张牙舞爪,阴冷可怖。
宅前的牌匾已经不见,不知经了多少年的磨砺,门前支撑的石柱,有了深深浅浅的印记,有刀剑的划痕,枪剑的戳刺,锤斧的凿击,似乎还残留着鲜血的气味,无论经过多少雨水冲刷都磨灭不尽,这些,无一不在说明这栋宅子曾经历过何等血腥的一幕。
朱红的大门紧闭,如同天气一般的寒冷无情。
“大狗,你确定要进去?”风浅拉了拉承的袖子,样子如同她才是一只小狗,可怜兮兮。
“难道你害怕?”
“怎么可能!我只是担心,担心沉夜会害怕嘛,沉夜,你说是不是?”询问的语气,其实不可抗拒的眼神,摆明了在说:快说是,不然我跟你急!
于是沉夜扯了扯嘴角,决定用沉默代替所有回答。
“看来沉夜没有异议啊。”承心情大好的毫不理会身后某只出离愤怒的树木开始敲门,刚刚谁还生龙活虎趾高气扬取笑人,哦不,麒麟来着?
风浅眼睁睁看着大狗伸手敲门,三秒钟之后……:“哦咔咔,看来没有人啊,我们怎么能随便进别人的家呢,会被误会是强盗的!“
“这么一座大宅,没人的话,应该是座弃宅……”沉夜好心提醒,被风浅一个眼刀飞过坚决噤声。
然而仿佛是印了他们所说的话一般,门吱呀一声开了。
风浅立刻全神戒备,退至两人身后,拉住大狗衣角,无论鬼神,大狗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承瞅了瞅被拉住的衣服,眼里闪过一丝好笑,刚刚谁说不怕来着的?却并未落井下石。
门全开,黑暗中显露出一名白衣的点灯女子,皮肤苍白至极,与她身后宅内似乎绵延不尽的黑暗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她瘦弱的身躯如同北风一吹就能飘起,眉宇美艳却毫无表情,没有生气。
鬼鬼鬼……鬼啊!!风浅抽出一只手捂住嘴巴,死命把长大的嘴往小里摁,你没看到我你没看到我的心理默念。
沉夜对于自己无端被拎起并抓的生疼的手表示很无奈,不过嘛,她想捂就捂吧,他不介意被她抓着的。
“因为途中下雨,路过贵宅,望借宿一宿,不知可否通融?”承执礼问道。
淡漠的眸子匆匆扫过三人,脸上仍旧毫无表情。
“跟我来。”清冷的声音,本该温柔的女声却如冰凌一般令人窒息。
承皱了皱眉,仍是拉了风浅走了进去,风浅拽了拽,无果后,另一只手扯起沉夜才往里走,抓两个,不吃亏嘛。
承看了看抓着自己的手,知道那是信任,是交付的依赖,手上紧了紧,将抓着自己的手同样抓紧。
“女鬼”将三人领至一排客房前:“三位就先各自选了满意的屋子住下,不过这里并不管饭。”
“无妨,我们等雨停了清晨就动身。”
“女鬼”点了点头的离去,光亮也随之远去,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飘得啊。
“沉夜,我知道你一定害怕的,所以,我跟大狗决定很好心的陪你睡,来来来。”风浅毫不犹豫的拉起身边两人,随便找了个房门就踹了进去,不容分说的叫道:“沉夜,点灯。”
沉夜表示很无语,虽然住在一起也好,这样他们可以保护她,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是说他害怕……而且……睡在一间房里么……
沉夜认命的走去点灯,亮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简单仍旧透露着华贵的装饰,朱色的桌椅床榻,桌上只有一只黑色的酒鼎,果然是不管饭啊,连茶水都不管,风浅哀叹,这酒鼎孤零零的摆在桌面上显得突兀之极,况且,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房间虽然洁净,看样子有人打扫,却透着腐湿沉闷的气息,怕是,很久没有生人住进来过了,继续扫了一眼床,不错,挺大的,三个人的话,挤挤应该可以了吧。
“我……”风浅刚一开口。
“我睡旁边榻上。”承开口。
“那我睡桌子。”沉夜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黑色酒鼎,眼里寒光一闪。
唉,风浅叹息,她真的是有意让三个人睡在一起的啊,反正那两个人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当然,她说不定就对那两人做点什么,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两人还可以互相做点什么,她不介意旁观添油加醋一把的,可惜,命途多舛啊,苍天并不给她这么一个美丽的机会。翻出三件干衣换上,虽然她和大狗没事,但不代表沉夜就没事啊,不过,为什么她看不到那两只换衣服啊!!悲愤!!一个去换另一个就留下监视她,这个时候,他们不应该趁此机会趁热打铁你侬我侬干柴烈火么?悲愤啊!!她要挠墙!!
夜里,万籁俱寂,一道黑影迅速闪过边窗,毫无声息的落下离去,榻上的人睁眼,红色的眸子一闪而过,亦是起身。
原本三个人的房间此刻所有人都认为应该睡着了的仅剩的那个却翻了个身,兀自叹了口气。
……
秋歌突然感到脖上一冷,压迫的气势倾身而来,身前的桌上落下一只黑色酒鼎,这一直都是鼎崖阁阁中传递信息的方式。
“多情公子果然非同一般,怪不得成为鼎崖阁第一杀手,北楼楼主,秋歌甘拜下风。”声音仍旧冰冷不含感情,竟如同被剑架住喉咙的不是自己一般。
“我已经不是多情了。”同样冰冷而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
“传闻多情公子多情剑法了得,自是多情,最是无情,竟也让秋歌见到你不笑的时候,看来那两人的确不简单啊。”
“不要动他们。”剑更加迫近雪白的脖颈,沉夜的语气竟像在威胁。
“呵呵,看来副阁主说的不错,你已经不想再回去了。”
“哼,她?当初可是纠缠了我很久。”
“怪不得阁主问起你的消息,副阁主什么都不肯说,尝试了那么久都没有把你劝回去,真是失败之极,不过,若不是你这一闹,我们还从不晓得,勾魂竟就是副阁主,难怪当初你们两人的同时离开让阁主大为恼火。”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
“呵,我来是因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阁主已经动身了。”
沉夜收起剑,一刻也不愿多待的离开。
“怎么,多情竟也有不杀人的时候?”
沉夜并未回头,毫不理会身后的挑衅,身后却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迅速转头,看到的是在秋歌身影倒下后显现的承的身影,灯光明灭。
四目相对,沉默。
许久,承看了看客房的方向,问:“沉夜,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喝的那杯酒?”
“记得。”沉夜语气不再冰冷,不觉让笑意漫上唇稍,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个时候,有两个人说,他们三个是朋友,正是这个词,让他有了甩开一切的勇气。
“天冷,别忘了关好窗。”承就这样离开。
沉夜刹那明白了什么,心中的决定更加坚定,他们是朋友啊,一辈子的朋友,值得生死相托的朋友。
“多情,你……逃不掉的。”秋歌嘴边挂着血,气若游丝,竟没有立马毙命,语气满是讥讽。
沉夜并不理会,他从没有想过要逃,从来没有过,就像流婉一样,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掩饰和躲避,因为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因为这样,才能获得最完整的快乐,杀手需要冷酷绝情,但同样,他们一意孤行,认准了便直来直去,不会迂回,那是最为原始的简单。
沉夜回到窗前,熟练地闪身进入,小心翼翼的检查是否关好了窗子,带着笑的睡下。
房内的三个人,终于都安心睡去。
早上,仍在熟睡的风浅被承拉起就跑,还好昨天没月兑衣服啊,风浅不禁感叹了一下自己这个英明神武的决策,快速的整理好衣衫:“大狗,怎么了,沉夜呢?”
“快走。”承不容她废话的拉着她就绕到宅子后面,冷清凌乱的院落内,却有人等着,很多人。
风浅和承停住,承看着拦路的人,知道这一场架是免不了的了,而风浅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沉夜是不是在宅子前面?”
“不错,他本以为能够牵制住人马,好让你们趁机逃月兑,只是,我们本来的目标就不是他。”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在承未作任何反应时就回答道:“抓了你们,还怕他不乖乖被擒么。”他的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左眼横贯到右耳,将他原本清俊的脸割得支离破碎,他的语气阴狠,令人寒毛直竖。
“你们……”风浅气极,想着实在不行就动用仙术,天谴也不在乎,然而承将她拉开,她知道,他不想她动用,便将那个想法压制下去。
“少废话。”承动了,冲向那领头的男子,回头对风浅快速低语了一声:“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