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茗忽然伸手往风浅发上一抓,拔下那支通体翠绿的簪子,那簪子竟就乖乖躺在她的手心,甚至呈现亲昵的姿态,风浅看着却觉得相当诡异,那破簪子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啊,特别赖人来着,别人只要靠近就老大不愿意的,没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得撒个小娇什么的,特别不愧对它碧影的名字。
“好久了啊……”姻茗感叹着,印着那一旁的谶花摇摇曳曳,眼睁睁看着旭日升起,然后那花瓣外部的白色包裹住内部的火红,在风中瑟瑟着,白的几乎与脚下的雪连成一气,怪不得,曾经眺望远山的自己,从没有看到过谶花,好吧,她承认,她把大把的无数次的朝阳升起时间浪费在了怎样把大狗再欺负的更惨烈一些上。
只是接下来,风浅听到了一个故事,说的人很平淡的讲着,握着碧影,瞧着谶花的舞步,似乎故事并不是她的,与她半点没有瓜葛。
……
有个仙侍曾经带着一瓶装满了一百朵谶花汁液的琉璃小罐回天庭,路过灵荒,那是仙界与人界的交汇点,却是荒芜的景色,碎石嶙峋,杂草蔓延,凄残的景致,看不到天空,绵延处烧成一片残忍的红色。
这个仙侍在路上把这一瓶小罐弄丢了,浑然不知的继续赶路,那小罐摔在一方石上,破了角,汁液就一滴滴的落下,正好一百滴,血色的汁液淌下,掩埋进那些不小心来于此处的凡人的尸骸。
然后便是万年,仙界的仙气,还有那些枉死于此处凡人野兽的怨气魂魄,终于滋养了那些汁液,逐渐有了自己的灵智,在灵荒飘荡着。
汁液没有本来的形态,它已不是谶花,这样的水质状态亦不是它本来的样貌,它靠仙界传来的仙气滋养,因本身就通灵,才可逐渐强大,只是仍旧只是一具只具有初等灵智的灵,没有形体,只能四处游荡。
然后,又过了很久,她吸收仙气,得以更加的灵慧,但仍旧无法具备躯体。
直到有一天,当时的水神碧落上神路过,怜爱之下,用自己的本体的枝叶造了个躯体给她,然后谶花的汁液终于有了躯体,但仍是无法修炼的,当时碧落问她想去哪里,她说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喜好,不知道这世界的样子,不知道会令她想永远扎根的会是哪里。
碧落说,那就去找吧。然后,她走过了很多的地方,王宫她驻足过,都城她浏览过,小镇她寄宿过,却最后停留在了这雪山一隅。
姻茗讲的时候依旧是很温柔的神色,带着淡淡的笑意,抚模着眼前的谶花,风浅这才知道,她遇见过那么多人,今惜的温柔,是只对个别人的温柔,不在意的,一定冷眼相待,承的温柔,是对所有人的温柔,只是他的温柔,却是因为毫不在意,而姻茗的温柔,是面对天下苍生的温柔,或许是见过凡人走兽最最极端的痛苦与挣扎,她的温柔是真正的温柔,是因为,一切都在她心里。
“她留下,是因为喜欢这里么?”
“它们喜欢。”姻茗抚着谶花,没有回答风浅的问题,将碧影交还给风浅,“你带它来,让我又想起了这一段前尘往事,不过,你和碧落一点都不像,你还是你。”风浅瞪大眼睛,姻茗怎么知道她曾经奇怪苦恼过,毕竟,有好多地方,让她甚至有了恐惧,碧影选择了她,碧落之水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她还想问,可姻茗依旧柔和的笑,她若是不想提,没有人忍心去奢求。也罢,就这样吧,不管如何,只要还是自己就行,多想那些干什么!
……
霜迟看着手上刚刚得到的信,眉头皱到一起,羽魅来时的叫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抓紧了信,霜迟快步走出,迎面撞上了跑来找风浅的承。
“风浅不在这里。”已然明白承行色匆匆是为了什么,霜迟冷声道,“正好呢,我也要去找你……”
……
风浅跟姻茗分开去找霜迟,一贯的蹦蹦跳跳着,看着满园不知名的花草,它们都被姻茗照顾得很好,不似经过自己手的植物,准保不过几天就香消玉殒。
隐约听到了霜迟的声响,风浅偷笑着准备悄悄来个惊喜,然后,随着接近,声音逐渐清晰……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留下来?青主!”
回答的人依旧是温柔的神色,如上了极淡的妆:“你太高看她了吧,她能有什么是值得我挖空心思得到的?”语气甚至带着笑意,神色不变,仿佛刚刚的话并非是残忍无情的,而是爱人之间的耳语低喃
“你!”声音断了断,似是平复,“可是承诺的时间已到,你不用着急的回隐谷去么,你的族人可都等着你呢!”
“什么时候魔主的妻子开始关心起我的想法来了?”目光飘向握在女子手中的信纸,“哦,原来是翎渊来信了。”
“你别想搪塞过去!我告诉你……”
风浅有时会觉得锁灵很不好,因为她总是能听到很多她不愿知道的,比如说现在,她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过,所以她不愿再听下去的离开,绕着整个谶茗雕雪转了一圈,回头又是那个经常带笑的风浅,又是那个似乎疯疯癫癫什么都不清楚的风浅。
一切都很正常,三人还是坐在一起吃饭,还是有说有笑,姻茗的菜还是那样好吃,可终究是要改变的……
“你这是干什么,干嘛夹给我?!”风浅指着碗里刚刚霜迟夹给她的红烧肉,声音尖锐。
“你发什么疯,你不是老爱吃那个的么。”霜迟并不买她的帐,白了一眼,继续吃饭。
“我喜欢?你以为你是谁,很了解我是么?“
“照你这么说,老娘这三年是干嘛来了?”霜迟终于发怒。
“怎么,后悔了?不就是可怜我么,老子告诉你,老子不需要!”
“好……很好!”霜迟颤抖着手,筷子早就掉落在地,“算老娘错看了人!”终于转身离开。
风浅继续很平静的吃着饭,半点异色没有,也不说话,一筷子一筷子的,似乎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只是,她的筷子并没有离开过米饭,再也不曾伸向过那些精致可口的菜肴,终于白饭见底了,再也坐不住的起身跑出去。
屋外霜迟仍然就站在那片花园外,手上拿着一个食盒,脸上是泪水,未干、仍落。
“风浅,我走了。”
“嗯。”风浅昂着头笑,“快走啊,这样这里就少了个祸害。”
霜迟咬了咬牙,捏诀唤来云彩,手上的食盒里,辣子鸡的香味飘出来,钻进她的鼻子,熏得她眼泪一直不断,风浅是做过菜的,只是她一直很懒,所以很少做,而她做的菜里面,霜迟最喜欢的就是辣子鸡,当时霜迟很怨念的叫嚷着为什么像风浅这样的人都能做一手好菜,风浅很得意的说,老娘就是有天赋,怎地了!那个时候,也就只有承知道,风浅曾经是怎样费力的去学习一道菜,跑了多少地方,试了多少回,只为博一个人的欢喜。
霜迟知道,自己必然要离开了,风浅不会让自己再留下,她们,依然如此的了解对方。
隔了整个花园,承安静的看着两人分别,其实很多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调的酒,其中有一种,很清亮的黄色,流转着璀璨的光,喝下去是甜甜的,一直到回味都是甜的,却带了涩,想让人流泪,很容易让人一杯一杯不停的接着饮,却易醉,之后,也很难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