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皇帝嬴岚而来的是一名高大英武的青年才俊,一身英气逼人,眉眼之间有几分神似嬴璟,眼神中却对着我及瑞儿透着几分隐隐约约的敌意。
显然的,他并不希望我们回来。
嬴徵,他也长大了,长得高大伟岸,浑身透露着对帝位的野心。
徵儿一双利眸紧盯着自己初次相见的弟弟瑞儿,然後将眸光移向殿侧的大柱,咧嘴笑道:"除了平姐姐,这下子,先帝的子女们可到齐了。"
语罢,我这才注意到,殿侧的大柱旁不知何时立了一道清影,听得徵儿这麽一说,居然缩了一下,然後转身跑掉了。
那惊鸿一瞥,是与我相似的容颜。
是世平,是我的世平!
"世平啊!"我嘶喊一声,立刻追了过去。
那道清丽的人影,被我追逐着,我声声呼唤着爱女世平的名字,她不但不肯回头,居然迅速的闪入後殿,紧接着关上大门,隔着门板,朝着我吼道:"你别过来!"
"世平,我的世平,我是娘啊,娘回来了!娘好想你啊!每一日,每一夜,不停的牵挂着,想念着世平啊!"我拚命的敲着门,哭道。
朱红色沉重的大门仍然紧闭着,闻风不动。
"世平哪,你开门,让娘看看你啊!"我不死心,拍着门声声唤道。
门的另一边,仍然寂静无声。
我伤心不已。
这时,一名长相极为清俊的年青男子走过来,恭谨有礼的朝着我作揖道:"母亲大人切莫伤心。世平其实一直盼着您,盼了整整十年了,您突然出现,她又悲又喜。一时情绪激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只好躲藏起来。等清静了两日,情绪隐定下来,她自会与您相认的。"
他便是世平的夫婿,从小便俊秀,模样儿没什麽改变,倒是长高了不少,神态却相当的沉稳。嬴璟的眼光极准确,替女儿选个极适合她的男人了。
他说得没错,离开了这麽久,世平需要时间来沉淀我的突然回归。
我洒下几滴眼泪,离开了门板。那屋里却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太皇太后替我跟瑞儿在王宫里办了场盛大的接风晚宴,场面相当的盛大,将多年流落在外的帝嗣嬴瑞介绍给众位嬴氏宗室。
与我许久不见的後宫嫔妃们又再度重逢了。
嬴氏重要的宗室都来了,特地来一睹先帝幼子嬴瑞的模样,长公主驸马身侧的位置却空落落的,世平没有来。
我很是失落。
太后笑着安慰我道:"世平从小便被先帝给惯得娇纵,任性了些,十年前先帝骤逝,高阳候率兵擅自进入咸阳城。杀了不少嬴氏宗族男子,世平被吓坏了,你又不在身边,多年来对你有些嗔怪,不过她倒也明白事理,这些年来早已慢慢的明白过来了。当初你身怀帝嗣若不逃离,岂有命再带着先帝的血脉回来?你让她缓两日,等到那丫头情绪稳下来,自然会来见你的。"
我跪地朝着她行大礼,磕头道:"臣妾感谢太后多年来对世平的悉心照顾。"
太后将我扶起,便让我入座。
席间,皇帝嬴岚来了一会儿,他当众宣布三日後将亲自带着先帝血脉嬴瑞前去皇陵祭祖,告祭天地,然後,咳了几声後,便回到寝殿去了。
看来,他的身子果真不太好了。
宴会很顺利的进行着,期间最引人注目的,自然便是失散已久的帝嗣嬴瑞了。
与先帝嬴璟一模一样的容颜跟神韵。
众宗室莫不仔细的观察着他,瑞儿显然有些不适与紧张,不过应对进退之间倒也沉隐,没出什麽大错。
姜夫人端了一盏酒,敬了我一旬,低声笑道:"青葱夫人可有几分把握?"
我举杯回敬了她,浅笑道:"当初怆促逃离,只是为了保命,如今政治太平,携子认祖归宗理所当然,姜夫人多心了。"
姜夫人眼神转了一下,巧笑倩兮道:"明人不说暗话,嬴瑞举止得礼,不像是个在乡下养大的孩子,可见你费了不少心思,以贵族之礼来教导他,若只求富贵,齐殷候府显赫无比,足以保他富足一生,反而你却带着他回到咸阳城,同样的富贵,唯一不同的是,他可是秦国的帝嗣啊,他的血统足以争大位,若没仰头看着那个位置,你带着儿子回来做什麽?"
武姜向来是个明白人,着实没必要跟她绕圈子,我挑了一挑眉道:"那麽,姜夫人认为长平候嬴徵有几分胜算呢?"
姜夫人道:"嬴瑞容貌神韵虽然酷似先帝,却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更何况刚回归,宗室及大臣们对他很是陌生啊,相反的嬴徵不仅已经成人,还一身英气逼人,聪明机伶,颇有先帝英姿,这些年来,在大臣们的心里早已认定他是储君的第一人选了。"
"喔。"我颇不以为然笑道:"若是如此,长久以来,长平候嬴徵怎会一直没被册立为太子呢?"
姜夫人笑道:"皇帝及太后对嬴徵颇有心结,所以才迟迟不肯册立,你回来的及时,若是等到皇帝归天,在大臣们的拥立之下,嬴徵必然登基无疑。如今,你及时带着儿子回来了,你的胜算在於陛下以及太后跟太皇太后的支持,劣势则没有大臣们的支持,关於此事,我愿全力助你。"
是交易的时候了。
我缓缓的喝了一盏酒,抬眸看着她,道:"你想要什麽?"
"我武姜什麽也不要。"姜夫人神色一正,道:"男人已经没了,你我之间已经没什麽好斗的了,我武姜只是不想让玉夫人那个虚伪的女人如意。想当初我费尽心思,不惜甘犯大忌,引她入宫,本想她助我一臂之力争宠。可她却过河拆桥,自从有了儿子以後,更加的不可一世。连我都没放在她眼里了。"她替我斟了盏美酒,低声提点道:"你若肯费点心思,连樊宣都肯帮你,当初先帝把嬴徵交给樊宣来抚养,换回你的世平,玉夫人高兴嬴徵背後得了樊家的势力,却没有远见。仍然整天霸着儿子争宠,导致樊宣与嬴徵不亲。嬴徵倘若登基也不会奉没有过继於她的樊宣为母,樊宣心里有数,她这个女人心眼小得很,很会记仇。她早就看玉夫人不顺眼了。这几年嬴徵渐渐大了,开始明白势力的力量,竭力的结交权贵,却碍於外地诸候的身份,按规矩,大多数时间只能待在封地,鞭长莫及。你想想看,我姜氏与她樊氏可是咸阳城的两大氏族啊,会斗不过长久居困在封地的长平候吗?"
我扬着笑容。替武姜斟了好几盏美酒。
***
晏会上,敬酒的人相当的多,我应付不及,着实喝了不少酒,晏罢早已醉得一踏糊涂,我醉晕了。只知道自己被几名侍女扶回床上躺着,朦胧间似乎有一双细致的小手很尽心的照顾着我,殷切的替我擦掉呕吐物,不辞辛劳的几度喂我喝浓茶,解酒气。
我头疼得紧,又是呕吐又是沉睡,浑浑噩噩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到酒气解了,方才苏醒过来,张开双眼却见一名与我容颜相似的清丽女子歪在床头睡着了。
我一眼便认出来了!
是我的世平,她已长大成人了,长成了一个活月兑月兑的大美人。
十年的思念,十年的牵挂,如今得见,我激动不已,流着泪,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的抚过她的粉颊,却把她给惊醒了。
世平张开双眼,瞧见是我,愣了一下,却是立刻下了床,掉头便走,我迅速扑过去,从背後紧紧的抱住她,伸吟一声,"世平哪!我日日夜夜想念的女儿啊。"
我紧抱着,死活不让她离去,那方却传来她的啜泣声,沙哑的哽咽声里,字字句句谴责:"你丢下我,父皇没了,你却丢下我,自顾的逃命去了!"
世平果然是怪我的。
"娘当初是迫不得已的啊!"我哽咽道:"高阳候他要的是你父皇的子嗣啊,你是大秦公主,与他同是嬴氏宗室,所幸是个女儿身,不危及皇位之争,你待在宫里很安全,高阳候想当皇帝,怕失了人心,不会对没有帝位之争的嬴氏女子下手,可我却怀着瑞儿啊,倘若不逃,便保不住你弟弟的性命,带上你逃亡只会害得你平白丢掉性命啊!"
世平任性的哭道:"我不管!十年了,你对我不闻不问,你不是个好母亲。"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怎会不闻不问?
我流着泪,款款道来,"你久居深宫,不常外出,十六岁时却跟着皇帝首次出猎,之後一年一次出行,十八岁入住夫家学习媳妇的礼仪,廿岁偕同夫婿前往封地,今年年初得知岚儿身子不太好,便从封地赶回咸阳…….,你的一举一动,我莫不关心着,多年的牵挂,你以为我不想回来吗?我担心瑞儿年纪太小卷入了皇权之争,反遭遇害,所以才迟迟没有回来啊,难道对你的思念,不会让我哭湿了枕巾吗?"
世平听了,终於放声大哭了起来,我抱着她,痛快的哭了一场。
血浓於水,我跟世平母女之间血脉的连系是不会因为时间而斩断的。
之後的几天,她便跟我住在一块儿。
翌日,我带着厚礼,领着瑞儿前去拜见樊宣,与她一番畅谈。
她以前因为妒嫉,总是为难与我,在我得宠之後,却从未对她施以报复,反而善待於她,对於我的寛厚良善,她早已铭感於心,只是脸面下不来,不肯说出来罢了,
她承诺,愿助我一臂之力。
紧接着,我带着瑞儿四处忙於拜访宗氏大臣们。在咸阳樊姜两大氏族的大力鼎助,以及皇帝跟皇太后以及太皇太后的立场坚决之下,不到半年的时间,嬴瑞顺利被册封为太子了。
失败,长平候嬴徵怒气冲冲的回到封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