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深吸了一口气,元力流缓缓在体内流动起来,她沉下脸,灌注了元气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中:“看来,我需要向大家解释清楚两个问题:第一,这兵器为什么叫梨花枪。第二,叫了这个名字的武器能不能给大老爷们用。”
此时的罗兰气质大变,充盈的元力让她的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声音中传出去的力量令所有在场的人都心头大震,场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罗兰的眼睛缓缓掠过场下的那群军人,忽然弯下腰,将放在台上的那把梨花枪单手提起,另一只手从腰中掏出火折子,迎风一晃,将跳动的火苗伸向铁筒下的引信,方向对准了放在场边的一只靶子。“嘭”、“嘭”两声闷响,两只铁筒腾空而起,飞了丈余,在那只靶子的上空绽开无数朵红红白白的火花,撒落在靶子和它周围的空地上,靶子面顿时被点燃,转眼被火势吞没;一股刺鼻的焦灼夹杂着药物蒸腾出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而空地上,原本生长得很茂盛的几丛野草已经变黑,迅速枯萎下去,很明显,它们中毒了!站在前面、眼睛紧盯着靶子的人脸色都变了,不由自主地以手掩鼻,尽可能地屏住呼吸,唯恐那无孔不入的毒药末不经意间钻入自己的鼻子中。而那些看不到地下野草悲惨命运的人,脸色也变了,因为他们都能清楚地看到靶子燃烧时的火光!如果那些火花、毒药、炭末落在自己的身上,该是什么模样?
全场的目光都被那个焦黑一团的靶子吸引着,罗兰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各位都看到了,药筒飞上天空,炸开了的时候,会绽出无数朵漂亮的火花,若千树万树梨花盛开,这就是这梨花枪名字的由来。”
众人被这个还带着青女敕的声音一惊,如梦方醒,都把眼睛转向高台上的小女人。此时,那群大老爷们重新看向罗兰的目光有些不同了,他们是亲身参加过血腥的战争的人,最明白这样有大面积杀伤力的武器在战场上具有怎么的作用。如果这就是梨花枪的奥秘,那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件极其富有实战意义的神兵利器!罗兰,这个创造出这件东西的女人,分量立即就不一样了。
罗兰根本无视下面众人复杂的目光,这种目光早在她预料之内,此时她要做的是另一件事。她轻咳一声,清清嗓子,脆声道:“这第一个问题,我已经给出各位答案了。现在,我要解答你们的第二个问题。”
她单手平端着已经没有弹药的铁枪,遥遥向下一指:“刚才有人说,我这个小女人拿不起这把枪,现在我已经证明我能拿得起,而且没有用出吃女乃的力气;刚才有人说,我这把枪不配大老爷们用,现在我就要证明,它能够胜过在场的任何一位大老爷们手中的家伙。刚才向我挑战的大老爷们,出来吧!”
人群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良久,站在倒数第二排的一个魁梧大汉慢慢走到了队伍前,紧跟着,另一个粗壮汉子也越众而出,站了出来。两人都没有看对方一眼,而是一齐向罗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强悍地一言不发,等待着罗兰的下文。
罗兰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大汉,开口问道:“二位如何称呼?”
第一个大汉板着脸,声音僵硬:“程英。”再没有多余的字。
第二个汉子垂下了眼帘,声音很平淡:“标下是山东大营何是非。”
罗兰微微一笑:“幸会!现在你们俩可以到兵器架子上选你们最熟悉的武器,来会会小女子的这条枪。”
两个人再无退路,沉默着走到旁边的兵器架子上,选最趁手的武器。四百人的军队人员无一出声,全都等着看这一场恶斗。因为那两个人在山东大营中是名人,无论是上阵杀敌,还是同僚争斗,他们从来都以狠而闻名:手段狠,性格凶,功夫也是有真材实料的。这样的两个狠角儿一同对敌,结果会怎么样呢?
另一边一直保持着安静的京畿处人员队伍却泛出了微微的不安,几个大头目都不知道罗兰究竟要怎么处置冒犯她的那两个人。可是,如果她真的打算杀鸡儆猴,那军队方面虽然说不出什么,却肯定会埋下一个不和谐的种子。几个部长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安坐于凉伞下品茶的总管大人,期望着他能出面说句话,平息了这场争端。然而,老太监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部下们期盼的目光,欣欣然看着高台前的那一幕,似乎还兴致颇高。
罗兰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安静地等待着两个挑战者的到来。两个大汉终于选好了家伙,程英用的是一把长刀,而何是非拿的是一条镔铁棍。罗兰打量一眼,微一点头:“你们俩一起上吧。”说着跳下高台,轻飘飘落在他们面前。所有人已经自觉地连退数米,为他们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两个大汉互相对了一眼,谁也没有说什么英雄好汉的废话,竟然一言未发,抢上来就动手。何是非率先扑向罗兰的正面,程英急忙跟上,袭击罗兰的身后。罗兰早已高度戒备,一眼瞥见对方身子一动,早已抢先横枪一绷,将前面的铁棍磕出圈外,一个半舞花,旋向砍来的长刀,“珍珠倒卷帘”,让过刀尖,自下而上,紧贴其月复部扫了过去;程英大惊失色,急忙收刀后退;罗兰紧随而至,“乌龙入洞”,长驱直入,鬼魅般贴上其身,枪尖刺向了他的咽喉;程英用力后仰,一个“铁板桥”,罗兰枪尖走空,但她并不收回,反而顺势下压,“二郎担山”,沉重的铁枪正好撞上程樱刚刚抬起的胸口。感觉到那令他窒息的威压,程英心一灰,知道这次躲不过了,不料罗兰并没有把枪身继续狠压,手一缩将枪后撤,抬起腿,一脚踹在程英的大腿上,程英再也站立不住,“扑通”一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手中的刀也被甩了出去。
而罗兰刚刚缩回去的大枪被当成了棍,架住了正砸向她后背的另一条铁棍,脚下用力,拔地而起,在空中转过身来,一式“拨草寻蛇”,打歪了再度砸过来的铁棍,不容何是非再动,罗兰手中的长枪借着身子的俯冲之势,直刺入怀,冰冷的枪尖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下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罗兰以一敌二,从被袭击到把枪尖抵在对手的喉咙上、打掉另一个对手的武器,前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似乎只是一眨眼间,两个魁伟大汉就变成了斗败的公鸡!
“两位,现在,我这把梨花枪能给大老爷们用么?”罗兰的声音里并无多少得意,似乎只是在很认真地求证一个问题的答案,只有离她很近的人才能看到她大眼睛中闪过的一丝戏虐。
程英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听得罗兰这一问,脸色顿时十分难堪,嚅诺了半天,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何是非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低着头,垂着手,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英看看低着头的何是非,再描描面带微笑的罗兰,咬咬牙,准备开口认输;然而他还未及出声,何是非霍然抬起头,抢先开口:“提调使大人刚才说过,您要证明这里的大老爷们没有一个能胜过您手中的枪,现在我们俩是输了,自然听凭大人处置,绝无怨言;但是这里还有不少的大老爷们吧?仅凭胜过我们俩,大人您也难服众吧?”
罗兰玩味地盯着这个外表粗豪、内里奸诈的家伙,慢慢地笑了:“你的意思是说,本姑娘要胜了这里所有的人,你才服气了?那么你觉得,大家应该用车轮战来对付本姑娘呢,还是干脆并肩子上,来个群殴?”
何是非脸色一僵,他没想到罗兰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当众揭穿他的心思,但他仍然强硬地迎接着罗兰的目光:“选择什么方式,全在大人,标下没有权多嘴。”
罗兰不禁笑出了声:“真是个聪明人,挑完了事儿,还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本姑娘倒真有点欣赏你了呢。其实,本姑娘倒是不介意如了你的意,好让你心服口服;不过刀枪无眼,加入的人多了,本姑娘难免照顾不周,万一不小心伤了哪一个,就不好了。毕竟,本姑娘的枪再利,都是只针对敌人的,从来不会刺在自己兄弟身上。”
罗兰这几句话并没有特意提高嗓音,下面旁观的众人却觉得如雷贯耳,在内心深入轰然作响。“本姑娘的枪再利,也从来不会刺在自己兄弟身上”,这等壁垒分明的态度正是战场上、伙伴间最需要的,罗兰的形象不仅在那些军人心中高大了不少,就连京畿处的人也对这个年轻的小提调使有了新的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