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贱卖,画本来就是卖的嘛……可是你说的?”
“那是……只是你的画就是愿意卖,目前也卖不出多少钱。要不说名利名利,有名才有利呀!”
“你那意思是先出了名,再卖画?”
“先卖画恐怕很难出名。”
范一尘的话颠倒了事物规律,但事实却是如此,没有名气的画卖不上价,更何谈出名?名气才是价值所在,才是硬道理。
“卖不了多少钱也卖呀!名气也是一步步积累奋斗来的呀!”乔丹墨这话无奈,却透着不甘。
范一尘解释说卖画也要看怎么卖,你培养不出一个伦勃朗时代,毕加索时代,老百姓普遍有那么富裕,有那么喜欢艺术的氛围。这氛围我们这有吗?没有!所以,这由下往上走的路就根本不通。你只能自上而下,然后一鸣惊人!什么是自上而下呢?范一尘说这不用他来解释,生在中国的人都知道。他说他只是可惜了他那些画,假如他愿意走“自上而下”的道路,出名以后再卖,无论从经济收益,还是名气上,价值都会有天壤之别的。这话怪论,却符合现实行情,乔丹墨虽不赞成,却也从其中找回了些自己的信心。
“哦,你也承认我的画是有价值了。”
“当然啦!早就证明了呀!就凭你那几张画……”
“就被本城大学美术系聘用了?行了行了,你又老调重弹!什么我没上过一天正规美术课啦,走运啦,听着就来气。没上过正规美术课不等于我没学过绘画呀!什么走运?你如果没实力,运气只会从你身边走开而不会光顾你!还有,和那些有编制的同行比起来我算倒霉透了,就说画展这事吧,还不是老的压你一头,这不公的事太多啦……”
范一尘啧啧叹息:“你总是怨气太多呀!发泄怨气不如争气啊!你还在为画展落空的事耿耿于怀?老教授功成名就,资历老,那是没办法的事,至于不公嘛,我给你说个事你也就不觉得不公了。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可音知道,当年他考进了很有名气的广播学院,后来毕业了,有背景的都进了电视台,成了体制内的主播,唯独专业条件最好,有主持人天赋的他还在外头漂着,非常苦恼……我说这个是让你看开点,你应该知足,你已经是个奇迹啦!”
乔丹墨认为知足社会就不用再前进了,他希望范一尘直截了当地回答他的建议:
“你倒是同意不同意我卖画呀?”
“真要卖?……好好,那我试试好了。”
这还差不多。他又夸夸其谈,说一个健康的社会,应该给勤奋者提供机会,给梦想者一个舞台,应该成就创造奇迹的天才,而不是毁灭它!乔丹墨自觉天分多半来自天生,为了证实这天分是一种冥冥中的宿命,他和范一尘说起自己在1995年,13岁为了反抗继父,竟然和舅舅沈青去了东欧国家罗马尼亚的事。
那是一段奇特的经历,在当时是一件够惊天动地的大事。警方当失踪案追查,后来弄清楚了,母亲差点要状告舅舅拐骗外甥罪。这事最后在乔丹墨和母亲通了一通电话后得以平息。乔丹墨还是在之后的两年后回来了,回到正常的状态。但只有乔丹墨自己知道,通过这两年在异国接受了舅舅那些有关绘画的启蒙教育,绘画已经渗入到他的血液中,而他所展露的天分和潜力,也更让本来就着意培养他的舅舅看到了令他振奋的希望。
“天啊,你还有这么一段经历,这么说是你舅舅原来也是画家,是他教你绘画的啰?”范一尘与乔丹墨是在学校结识的朋友,他认可他的才气,却并不知道他的经历,听了当然吃惊。
“应该说是我舅舅沈青发现了我。他之所以如此断定及肯定我,必须提到一个偶然。有一次他临摹塞尚的《三浴女》,临摹到一半他有事出去了,没想到回来看到我正在兴致勃勃地续画他那幅画。我是去他那里玩的,当时只有十一岁,他看了大感意外,被他外甥无师自通的天分惊呆了。”
“哇!海上钢琴师的奇迹在画界上演了哇!真的假的?这事你不是海吹胡吹的吧?”范一尘追问,脸上布满了吃惊的敬畏和迷惑的不信。
“绝对不是吹,要不,能惊呆我舅舅那样的人?他对我大加赞赏,之后是狂喜!外甥小小的年纪随意表现出的灵性,让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天才!要知道,那些还需加工的细致线条及繁复准确的着色,就是对训练有素的专业画家来说也不容易。还有,在那个年纪临摹**竟是那么的坦然大方又无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而感叹:天才呀天才!然而天才从何而来只有来自舅舅的基因遗传可以解释。”
“你舅舅在你身上找他的影子啊!”
“我舅舅就是这么想的。对舅舅来说这多少是个安慰,也许是个鼓舞,否则他只能在怀疑自己的苦闷中苦闷到死了。外甥是他的镜子,外甥的天分是对他的肯定,从而激发了他的雄心,挽救了他的信心。多少年来,他在艺术的苦海中逆水行舟却永远无法到达彼岸,绘画犹如挚爱情人,犹如宿怨仇敌,无情地折磨、嘲笑着他,他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