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入夜,四夫人就焦急的在屋子里踱步了。五千块大洋不是什么小数目,她不确定王美娥是不是会花费这么大的本钱来跟她合作。而且现在她也在担心王美娥让她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屋外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因为快要入冬了,天气也凉了很多,偶尔会有几声鸟叫,听得人毛骨悚然的。屋子里的烛火在微微的跳动着,将整个气氛都带入了一种阴沉的氛围当中。
四夫人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大门依然紧闭着没有一点响动声。时间越晚,她就越是担心,左右都害怕。她其实也能想到,王美娥愿意花上五千个大洋让她做的事,绝对不简单,说不定让她去杀人都是有可能的。
这边四夫人着急的不行,那边王美娥却是气定神闲。吃过晚饭便钻进了房间里,将她所有的首饰都拿了出来,一一抚模过。这些首饰都是比较名贵的,价值不菲。只是王美娥看着这些首饰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因为她这么多首饰,却没有一件是她心爱的男人送的。跟金哲文成亲十几年,那个男人没有对她说过一句甜言蜜语,更没有送过她一件礼物。尤其是何彩云的事之后,更是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了。
她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带着丝丝的怨念,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只有这些东西才能遮盖住她的憔悴,她的不安。说来也真的是可悲,虽然金世修都二十多岁了,可是她这一生跟自己丈夫同房的次数数都数的过来。金世修今年二十三岁,她跟金哲文却有二十年没有同过房。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是人都会有正常的需求的。可是金哲文在知道她害死了何彩云之后,就不再也不碰她了。
想到自己这二十年来的辛酸,王美娥都恨的咬牙切齿的。她守了二十年的活寡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熬出头成为这金家的当家主母。可是如今这主母的位置却落在了婉心的手上,怎能让她不恨,不气呢?
“老太婆,你对我不仁,那么就别怪我对你不义了。这些年来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落的今天这个下场!你要我当不了主母,那么我也要你活不了。”
双目泛着狠毒的目光,油黑的眼珠直直的定住,这一次,她不得不下毒手了。只是当然不会自己亲自动手了,四夫人那个赌鬼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她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太对不起这大好的机会了。
“来人!”
王美娥将一个大大的盒子交给丫鬟,让她给四夫人送去。看看时间,心知那个女人现在肯定也等的不耐烦了,这很好。越着急,四夫人就越容易答应的。
当四夫人如愿拿到五千大洋之后,悬着的心却并没有掉下来。因为那些大洋下面还压着两样东西,正是这两样东西让四夫人吓破了胆。
惊慌失措之后,这才镇定下来,对着屋子里的下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来打扰。”
“是,四夫人!”
关上房门,插上了门栓将窗户也关严实了,这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她就是做梦也没想到,王美娥要她做的事,居然是给老太太下毒。
直到此刻四夫人的双手还在不停的发抖,她这人虽算不上是个好人,可杀人放火的事她也做不出来的。更何况还是金家老太太,也是她的婆婆。
可是王美娥也在字条上写了,要是她不同意的话,那么马上收回那五千大洋。并且还会将她在细纺赌博的事告诉老太太,如果这件事真的传到老太太耳朵里的话,她绝对会比撵出金家的。她这辈子的指望可都在金家了,要是离开了金家,她的下场是什么,真的不敢想象。
可是,她真的要对老太太下毒手吗?
看看外面已经黑透了的天色,雾沉沉的,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心里在不停的做着斗争。
此时老太太刚刚用过了晚饭,跟刘妈一起在佛堂上了香,准备念会经文、每天晚上老太太睡觉之前都会喝一碗安神汤的,这样她才能睡得好。老人家年纪大了,每天都睡得不好,要不是这安神汤,每天连五个小时都睡不到的。
“老夫人,我去给你端安神汤来。”
刘妈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要不是她在老太太身边细心的伺候着,老太太的身子也不可能还能这么康健的。
“嗯。”
老太太对刘妈是绝对放心的,在这个宅子里,她能信任的人也不多。刘妈自小就是她的贴身丫头,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她的亲人。
四夫人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她觉得老太太也活了这么多年了,什么荣华富贵都享尽了,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看看她现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与其被疾病折磨致死,还不如让她现在没有任何痛苦的死去。她也知道,只要老太太不在了,以后他们对付起婉心起来,也顺手多了。一个金世修并不害怕,害怕的是家里握着权势的人都袒护着那个女人。
这样想着,四夫人拿起了王美娥给她的毒药,趁着厨房的人给老太太熬安神汤的时候溜了进去。当然,她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去下药的。进去之前就差她的贴身丫头去把熬药的人给支开了,然后她趁机溜进去将药下在了安神汤里,而后快速离开。
一切都仿佛是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四夫人毕竟是做贼心虚,急匆匆的从厨房跑出来,也顾不得白色的药粉沾到了自己的衣角上和手指上。她将包药粉的纸扔进炉子里烧了,这东西可不能留下一点线索来。
刘妈到厨房的时候熬药的人已经回来了,她亲自将汤盛在了碗里,然后端去给了老太太。刘妈端着药回去的时候,恰好婉心来了,这会正陪着老太太说话。
婉心知道老太太最近身子不好,睡不好,就想着多抽点时间来陪陪她。这宅子里的人虽然很多,可是却没有几个人陪着她老人家,要不是有刘妈的话,肯定都寂寞死了。
“婉心啊,最近进行的还顺利吗?”老太太自然也是关心婉心的,这个宅子里有心的人已经不多了,婉心这孩子不管多累,多晚,都还能想着她,这就够了。
“女乃女乃您放心吧,有不懂的地方婉心一定来请教您的。目前为止进展的还顺利,何伯的账目做的一丝不苟,让我一目了然,没费多大的力气就能核对好了。”
“何伯对我金家忠心耿耿,他做的帐,我也放心。何伯这辈子也没能找个伴,一辈子都为我金家效力,以后你别亏待了他。”
“婉心知道,何伯是个好人,婉心一定会像家人一般对他的。”婉心对何伯的事也了解了一些,知道这个老人也不容易,心里也早就有了打算了。
听到婉心这么说,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抬头看到刘妈回来了,赶紧开口吩咐道,“先放下吧,很晚了你也早点去歇着,这里有婉心伺候着就是了。”
刘妈知道老太太这是心疼她,这人啊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刘妈虽然比老太太还小几岁,可因为长年服侍老太太没有休息好,身子骨也早就不如从前了。老太太现在有事都尽量不叫她,都叫守夜的丫头了。
“好,少女乃女乃,这是安神汤,老夫人睡之前一定要喝的。”刘妈临走的时候也不忘提醒着婉心,生怕她忘记了,那么老太太今晚上又要睡不好了。
婉心回道,“好,我待会就喂女乃女乃服下。”
又嘱咐了一些其他的事,刘妈这才退了下去。只是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出了院子去。
这快要入冬的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夜里也凉。刘妈手里抱着一件棉袄,步履有些焦急的朝着账房去了。
账房的灯还亮着,刘妈知道里面的人还在工作,脸上带着心疼,走进敲了敲门走进去了。
房门刚打开,一只白色的小狗就跑了出来,对着刘妈叫唤了两声,然后不停的给她摇尾巴,围着她打转。
“呵呵,团子这个小淘气,就知道我给它带好吃的来了。”
那条狗叫团子,是何伯养的。平日里这狗很听话,从不乱跑的。当然也不亲近旁人,出了何伯跟刘妈,别的人它还不搭理呢。
“你来啦。”
何伯听到刘妈的声音赶紧放下笔站了起来,虽然他比刘妈小几岁,可却比刘妈看着老。做账目难免费心费力,心累了,人也就跟着老了。
“你看你都这么晚了,还点着灯,也不注意一下自己的眼睛。这天气要转凉了,我给你做了件棉袄,这大冷天的,可千万别受寒了。”说着将手中的棉袄给何伯披上,看看大小合适不合适。
“嗯,还不错,正好合身。”
何伯脸上憨厚的笑着,跟刘妈这样也有一段时间了。原本是想求了老夫人让他们在一起的,可又想到都这把年纪了,也懒得折腾了,就没有说出口。
人老了就是怕孤单,他们也只是想找个可以说话的人罢了。
“你眼神也不好,以后就别做针线活了,我的衣服够穿了。”何伯有些心疼的说着,他知道缝一件棉袄不容易的。
“我反正闲着也没事。你先歇着,我去给团子倒点水,看它伸着舌头敢情是渴了。”
“好。”
刘妈走到门口端着团子的碗就往外面走,院子里有个废弃不用的水缸,里面一直都装满了水。账房这边离厨房远,打水不方便,刘妈就给团子盛那里的水,免得何伯的水不够喝。
刚刚走出去,刘妈便看到一个人影走过去,大喝了一声,“谁!”
可那人却没有停下,直接跑了。刘妈虽然有疑惑,可这黑灯瞎胡的,指不定是猫也有可能了,也就没去追。盛了水就给团子端了回去。
刚才那人影就是四夫人,她要回自个的院子就必须要经过账房外的小径。刚才她实在是太害怕了,一个人在假山上坐了许久,直到缓过劲来了,这才着急着回去。谁知道就在那时候她发现自己手上沾了好多那白色的药粉,她吓的不轻,到处找水洗手。恰好就看到了院子里的那口水缸,刚才她就是在水缸里洗手的。
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里,大口的喘着气,也不知道老太太现在死了没有。这次的事,不成功便成仁,现在做都做了,她肯定是希望能成功的。那个老太婆死了,她们以后也没有那么多的束缚了。说不定还能捞到一笔钱之后,再出去嫁个男人呢。她还年轻,不能这一辈子都守寡吧。可是如果有老太太在的话,她这辈子都摆月兑不了这四夫人的身份,也别想再嫁了。所以四夫人心里还是希望这老太婆早点死的。
账房里,刘妈在夜灯下为何伯补衣服,何伯则专心的做着账目。两人时不时相互对望一眼,四目相对,都是娇羞的一笑。
“吱吱吱吱”
屋子里突然传来团子的惨叫声,刘妈赶紧扔下手上的针线跑到门口一看。原本活蹦乱跳的团子这会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表情痛苦。
“团子,团子……老何,你赶紧过来看看,团子这是怎么了、”
何伯也是手忙脚乱的跑过来,看到团子这样子,心痛的说道,“它这是中毒了啊,你刚才给它吃了什么?”
“就一块骨头,一碗水。这刚刚还好好的呢,这怎么就中毒了呢?我们赶紧去请兽医吧,不然团子会死的。”
刘妈知道团子对何伯有多重要,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
“都这么晚了,上哪找兽医去。我看团子它,八成是……市……”
这条狗跟在何伯身边好几年了,早就有了感情,现在它中毒快要死了,何伯自然是心痛的。可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团子不停的扑腾着身子,痛苦的哀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