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飘雪 滨城的酷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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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没去过东北的南方人都会认为,在东北,不仅冬天冰冻严寒,就连夏天也要寒衣裹身吧。即使你精通地理,但你没在东北生活过,冬天的寒冷可能有所预料,夏日的燥热绝对会让你始料不及。英子的一个南方大学同学就属于这样的人,他带了十几件羽绒服,却没带一件可以过夏的衣服。他战战兢兢的度过了第一个冬天,却在第二年的夏天中了署,这是他在老家都没有过的。

英子这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也有点讨厌这样的天气了。冬天,寒风刮骨,冷的要死。夏日,烈日灼肉,热得要命。这几年的夏天尤其的热,还不到七月份,白天的平均温度就达到四十度。油漆路都被烤的冒了烟,街道两旁的树木奄奄一息,好像随时可能自燃。

她坐在风扇前,手里还拿着蒲扇不停地扇,可依然汗流浃背。叔叔英大伟的小餐馆里座椅整洁,无一客人,只有她和正在打盹的小婶方琴。这家小饭馆的主食是麻辣烫,谁会在这热死人不偿命的天气里跑来吃一碗“透心热”的麻辣烫呢?她早就劝过叔叔,做生意要因时而异。英大伟以前的确因时而异了,夏天卖冷饮,冬天卖热茶,临过年了还买鞭炮,但哪一样都干的不温不火。不知何时麻辣烫作为一种新生事物在滨城市遍地开花,单是英大伟家的这条街就有十几家。英大伟也不免俗套,加入其中,还取名“‘英式麻辣诱惑’”,大多数人都被“英式”俩字诱惑了,以为是“”,所以开业当天可谓门庭若市,但由于其汤料,做法和其他地方大同小异,所以之后生意并不红火。当英子劝他因时而异时,他义正词严“以前之所以没有业绩,是因为干什么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次我一定要坚持到底,打开自己的品牌,然后开全国连锁……”他可能发现自己后来的话有些狂妄了,所以转而笑道“我看咱们一家都挺爱这口的,以后卖不完,咱就自己吃,怎么说也把温饱问题解决了”“卖不完就自己吃”这话说的英子直咧嘴。她是喜欢麻辣烫,可天天吃谁受得了。所以她决定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英子刚刚大学毕业,本想躲过这个炎热的夏季在去找工作的,现在看来要尽早进行了。她男朋友陈诚说:我那个当滨城市中学校长的舅舅说了,只要咱们同意去他们学校,他随时给安排。英子不甘心:我当初拼了小命考上个重点大学,图的就是当个中学老师?“老师没什么不好的,待遇不错,还有寒暑假。在说,教书育人,多么圣神的职业啊”“我可没你思想觉悟那么高”讨论到最后有点像吵架了,陈诚马上服了软:行,行,以后我天天关注招聘信息,我们的英大才女一定不会“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每次都是这样,不管前因后果,他总会听从英子。当然,英子也不是无理之人。陈诚比英子大两岁,英子读完大学,他正好硕士毕业。

就在上周,他们网上面试了上海一家叫做“文东文艺广告”的公司,那是小有名气的公司。负责面试的副经理是个漂亮干练的职业女性,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承诺下个月可以直接到上海工作。但昨天又突然打来电话,说明天她和总经理要来滨城市收购一间小公司,总经理要亲自审核一下。电话那头的女副总对反悔承诺的事连连道歉,英子和气的说没关系,记下了面试的时间和地址挂断电话后却心中不爽。明天一切顺利还好,稍有差池,真是得不偿失。要审核早说嘛!因为那女副总的承诺让她错失了好几个面试的机会。可转念一想,人家也不容易,毕竟是个二把手,有时也是身不由己。她想那个总经理是何样嘴脸呢?应该是个目中无人的老顽固吧!要不然会驳了一人之下,数人之上副总的意见?或者他们本身就内部矛盾激烈?她没有兴趣去想这些了,还是好好准备明天的“终极审判”吧。

叔叔切好了西瓜叫她去吃,挂着冰碴的红色瓜瓤并没有勾起她太大的食欲。这些天,燥热的天气让她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但她还是慢腾腾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慢腾腾的挪了过去。小婶边啃边给她递“吃,吃,不想吃也吃点,大热天的,本来就难受,在中暑,一会我去做点冰绿豆汤”。比起叔婶的狼吞虎咽,英子吃的差强人意。她勉强啄到一半的时候,看见堂弟英俊慌张的跑进来,慌不择路的冲到厕所,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英大伟口含西瓜“这孩子,怎么了?”方琴吃着西瓜的头“我也没看清,可能是尿憋的吧!”英子忙说“我看着他手捂鼻子,手上有血,是不是又和谁打架了?”方琴听罢,起身朝厕所走去,没好气的喊“死孩子,你给我出来,又惹祸了是不是?大热天的你能不能消停会……”她咚咚的撞门声覆盖了下面的话,但从表情可以看出其凶狠的气势:好像她儿子出来就会把他掐死。的确,英俊是个不让省心的孩子。十二岁的男孩,正是开始叛逆的时候。在学校把老师气的生病,和同学打架令其家长找上门来。在家里,踢球踢碎邻居家的玻璃,放隔壁小区里的摩托胎气。拉帮结伙,惹是生非,每次都会把他性格刚烈的妈妈气的嚎啕大哭,全身无力。而英大伟每次都一脸淡定:男孩子嘛,血气方刚点很正常,还能让她像女孩子那样天天我在家里?这话多次让方琴背过气去。

英俊终于禁不住母亲的狂轰乱炸,小心翼翼的开了门。门刚开了个缝,他就被拽了出来。方琴看着鼻子淤青,紧闭双眼,准备受打的儿子,扬起的手慢慢放下,心疼的轻抚儿子的伤处。“疼,妈你轻点”“你这是怎么弄的,不写作业瞎跑什么啊,大热天的你能不能不折腾?”“我班同学李成天硬说他新买的自行车是我弄坏的,我说不是,他不信,非让我陪,我就和他打起来了”“到底是不是你弄的啊,瞧,怎么打成这样啊!”“当然不是,没事,他比我惨多了”方琴想:小孩子的事弄不明白,人家不来找就烧高香了。“行了,你们娘俩别呛呛这事了,赶紧去医院看看吧”“爸,没事,过几天就好了,还去什么医院啊”“那可不行,看这鼻子,都这样了,你这还没发育好呢,在留下病根。”父母意见一致,英俊只好勉强答应。去楼上换衣服的时候,回头狠狠地瞪了英子一眼。英子呵呵的笑,有点幸灾乐祸。

英子英俊姐弟俩是天生的冤家。十二岁和女乃女乃搬到叔叔家,那时叔婶新婚一年,英俊酣睡怀中。有一次,她不小心把抱在怀里的弟弟掉到了地上,摔的弟弟头顶大包,可能梁子就此结下了。自此之后,那个不满周岁的孩童像有特异功能似的,只要姐姐一抱就屎尿齐流。这十一年来姐弟俩更是战争不断。他们都已捉弄对方为乐趣,都以战胜对方为目标。英大伟和方琴面对此无可奈何。叔叔的叔侄情深,小婶的视如姐妹加大了英子的胡闹尺度。这几年,英俊对姐姐有所顾忌了,那是迫不得已,而不是心服口服。因为英子抓住了他两个致命的把柄。一是,十二岁的男孩身高不足一米三。二是,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保持尿床的习惯。这些年,中医,西医,偏方不停地看,药不停地吃,可一切依旧。英俊常抱怨:看妈妈现在这么暴力,一定是小时候打坏了我的脑子,害的我发育不正常。个子矮和尿床成了他的两个禁忌,不许别人提及。可英子偏偏提及痛处“你可以在外人面前掩盖你尿床的丑闻,但你必须正视你短小的身材”这话说得英俊咬牙切齿,因为掩盖丑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不但要忍受成为姐姐的日常跑腿,还要担心随时可能东窗事发。这让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每天都一副愁大苦深的样子。刚才他听见了那番对话,本以为清洗之后找机会逃出去,晚上偷偷回来钻进房间就万事大吉了,可英子的揭露打乱了他的小算盘,不但吃了老妈的好多泪水,还去看了医生,真是小题大做。

英俊假寐,发现妈妈给他盖好被子起身离开后,他咣咣的敲响了英子的门。英子有气无力的打开门,看见鼻子贴着纱布的弟弟却笑逐颜开。英俊转身进屋关进了房门,他怕姐弟的声音吵醒父母,他们知道又该絮叨了。

“英子,你太狠了,不揭我的短不行吗?挺简单的一件事,你非要弄得人心惶惶的,你是看你叔婶闲的慌是吧”

英子懒洋洋的坐到床上“我是真怕你伤到了,看来我好心办了坏事。对了,这怎么能叫我揭短呢,我要是真想揭你的短,怎么不把你尿床的事告诉你同学”

“得,英大小姐,看来我是越容忍越得寸进尺了,我算想明白了。以后我再也不受你钳制了,我大丈夫能屈能伸,以后你爱和谁说,尽管就说,甭想再用这威胁我,你也甭想大热天的让我跑两条街去给你买凉粉,大中午的去给你买冰激凌,大冬天去给你排队买烤地瓜,以后类似这样的事,不会在发生……”一口气说完就怒气冲天的夺门而去,留下张着嘴还没来得及插话的英子。她呆了几分钟噗嗤一声笑了“难道小屁孩真生气了,看来以后说话要注意了,小屁孩长大了,有自尊心了”但愧疚马上被闷热的空气占据了。头顶的风扇开到最大还是无法入眠,翻来覆去,感觉哪种姿势都不舒服。她不断强求自己为了明天的面试快快睡去,辗转反侧到半夜仍无睡意。不知道自己何时入睡的,只觉得刚闭上眼闹钟就响了。她睡眼惺忪快速起床。穿鞋的时候发现门缝底下有一张纸,疑惑的捡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贤姐英子亲启

无知小弟昨晚无意冲撞,追悔莫及,求贤姐念我年少无知,不懂事理。忘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感激涕零,望你我之后和睦相处,姐弟之情永驻。

荒唐小弟英俊

她想这是那个小屁孩的投降书吧!他整天无心学习,偷看闲书还有点成果,文笔不错嘛!看来昨晚的担心是多余的了。早饭的时候,英俊对她也出奇的殷勤,又帮搬椅子,又帮盛粥的,弄的她都不适应了。临走时还对她说:祝姐姐面试马到成功,就职上海

英子出了门,在街对面上了公交车。陈成家和这里隔了四条街,坐公车要一个小时。她出门早了,离面试早着呢,所以不慌不忙。没到上班高峰期,车里乘客寥寥无几,她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松了松领口“嗨,又是个热天!”想拿出面试资料在准备一下却掉出了那封“投降书”。看着看着,呵呵的笑,笑到一半就僵住了,“祝我就职上海,对啊,我去上海上班他就可以摆月兑威胁了?呵,这个小屁孩”她的独自傻笑和自言自语弄得对面的人莫名其妙,下了车还回头看她。翻了几页资料,心情烦躁。头倚着窗户看窗外形形色色的车辆行人。就这样漫不经心的不知道走了多久。英子突然坐直身子,双眼直视窗外。她分明看见陈诚被一年轻女子紧抱,那女子身材窈窕,长发飘逸。陈诚动作也不拘谨,还用手轻抚其背,双唇微动,不知说些什么。再仔细看那女子,不觉头脑一阵嗡响。她不是别人,正是陈诚的初恋女友——李诗琪。

直到英子被公车司机被告知已到终点的时候,她才恍然回神,不知何时车上乘客只剩自己。下车后面对陌生的马路,建筑不知何去何从。这路公车她却常坐,但终点之站,从未到过。沿着路边没有目的的前行

“他们旧情复燃了?我之前怎么没有察觉啊。如果是偶然碰面为何紧紧相拥?不,你会的,陈诚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她不断说服自己,他们的感情是过去的事了。可心里却五味俱全。

她和陈诚第一次见面是在大一的元旦晚会上。那天作为师哥的陈诚上台唱了一首周华健的《花心》不知俘获了多少师妹的芳心。用现在人的眼光来看,陈诚并不帅,甚至有点老气。但为人诚实稳重,待人宽厚,从不乏追求者。就是这样众人追捧的对象却对一向低调的英子小学妹一见钟情。这是在元旦晚会三个月后两人正式成为两人后陈诚自己说的,这期间英子也听说了不少他和李诗琪的传闻:一个是音乐才女,一个是设计天才。相恋五年,和平分手,原因不详。这个原因英子一只追问,直到他们相恋一年后。才得知原委。原来李诗琪爱上了一个体育系的男生,两个男人,她不知如何选择。陈诚知道后,潇洒退出。说和平分手是不想让对方难堪,毕竟相爱一场,不能朋友不成反为敌人,以英子对陈诚一年的了解,可以证实所言非虚。

“难道他们余情未了?李诗琪和那个男的分手了又回来找他了?”英子坐在一个公园的椅子上胡思乱想,感觉脑子都要炸了。在包里胡乱的翻着手机,找了半天才发现它躺在椅子上。抓起电话拨起了那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号码。电话通了好长时间没人接听后被挂断更让她坐立难安。她想起曾经开玩笑的问过陈诚“如果有一天李诗琪回来找你了,而我们又闹矛盾了你会怎么办?”“不会的,我们不会闹矛盾的”陈诚打断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但是再问下去有点像那个“我和你妈妈掉水里你会救谁?”愚蠢的问题了,现在想想那时真该做个愚蠢的人,不知答案不回头

“难道那么不相信自己和陈诚的感情?可他是个念旧的人,他们毕竟相恋五年。可能是李诗琪想重归于好,但他并不同意,对,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挂断电话?一定是不方便吧。过一会就打过来了”

直到街上路灯奇亮,英子也没等到陈诚的电话。这一天,她只在街边买了瓶水。本来天热就没有恶意,又逢“百思不得其解”更不思进食了。抬头望天,夜空浩瀚“爱咋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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