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怎么走?”
旁边的家伙因为沈落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在沈落旁边的这个家伙就是她找到的黑贩,就在她准备出贺州的时候,这个家伙就出现在她面前,低声询问她是否需要运送东西,她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是黑贩,在城门口包揽“生意”。
一番询问才知道这人叫黄立,是贺州的居民,手下居然还有个颇有名气的“黄龙帮”,其实就是黑贩大集合,也是贺州最大的黑贩帮派,看着他瘦瘦的像是营养不良,面容被灰蒙着看不清楚,但心思倒是豪爽,简单直接,看她犹豫不语,就挤着眼睛便道,“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过问客人运送的是什么,你打听打听,我黄龙帮信誉可是很好的!”
沈落瞟他一眼,若有所思,然后问道,“可以带人去契国吗?”。
他突然面色一变,皱着眉头盯着她,问道:“你去契国干什么?”
“这你不用知道,你就说能不能带吧!”沈落看着混乱的城门口,急切的问道。
他想了一会,咬牙说道:“那你必须加钱,我亲自带你去!”
“好!”
此刻她们正在通往契国的路上,在契国和黎国之间有一片区域,有着大片的森林,这片森林叫做冥幽林,只要进去了,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人屈指可数。
现在摆在她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去契国的大道,路上会有劫匪出没,一条就是从森林里面穿过,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但却更加危险。
正在她们准备从大道走时。
远处,突起马蹄之声,似是有马队快速接近,来势之疾无与伦比,听上去犹如突起了一阵狂风暴雨,鞭子般的抽打在人的心上。
黄立急忙把沈落拉到远处的草丛边趴着,高高的杂草正好掩盖了她们的身影。
之间其中一匹马奔得更急,呼风啸日,雷霆万钧,几乎刹那之间,便到了岔路边。
马势太急,到得路边依然收势不住,直直的便要冲入其中,马上骑士霍然振臂勒马,缰绳被扯成笔直的一条线,微颤不休,骏马仰首长嘶,双蹄踢腾人立而起,马上骑士却腰背笔挺动也不动。
他身后,一群骑士卷土而来,落后他一个马身,齐齐挽缰勒马,“嚓!”数十声落蹄声如同一声。
骑术精绝。
当先那一人一马,被阳光勾勒成沉黑的剪影。
那人高踞于马上,一身黑衣,森冷,肃穆,浑身散发着厉杀决断的窒迫感和存在感,暖风拂乱他的衣袂,连同深褐色的发一起狂野飞舞。
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他浑身的霸气。
竟然是他,客栈里寻人的那个男子,那个契国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从大道走!谅他们也追不上来!”
说完大队人马便从大道上疾驰而过,扬起了一地灰尘。
半晌,她们两人从草丛中站起,沈落扶住额头,深深的叹息一声,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这男人一定是杀了贺荣铮后,准备跑回契国,背后一定有贺家的追兵,大道是不能走了,只能从林子里穿过了。
“你自己走吧,我不挣你钱了!”黄立慌张的说道,“一看那对人马就是契国的军队,我可不想脑袋掉在路上。”
沈落眯着眼,淡淡的说道:“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回去吗?我想后面绝对会有一队人马追来,你回去的路上能保证安全吗?”。
黄立垂死挣扎,“躲开不行吗?”。
“你以为你能藏得了身?我说了,贺家势力太大,刚才那人杀了贺荣铮,就算不关你的事,但是在去契国的路上看到你,你能说的清楚吗?”。
黄立惊讶的张开嘴,结巴的说道:“他······他杀了贺荣铮?”
沈落轻点了下头,黄立脸色立刻变得死气沉沉,“好吧!你说怎么办?”
“进冥幽林!从这里去契国!”
“不······不,里面听说有鬼!”黄立连连后退,像是森林里有饿狼准备吃人一样。
沈落皱了皱眉,叹道:“不想死,就跟我来!”
在她走了几步,黄立才犹犹豫豫的跟了上来。
这是一片极其茂密的林子,所有的树都拥有数目众多的年轮,翠绿的枝叶层层挤在一起,遮没天空。
此时虽然还是白天,但林中得光线却依然黝黯,空气中飘荡着积年落叶连同兽骨腐烂相混合的气味,一进林子,便觉得气息阴沉,安静瘆人,有无声的压力沉沉迫来。
脚下踩着不知道多厚的树叶,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温柔的陷阱。
黄立挥着剑,在前方劈砍着荆棘树枝,以便寻找一条适合走的路,偶尔脚下会“嘎吱”一声,踩上一些动物的骨骼,配上这昏暗的场景,确实能让人毛骨悚然。就这样一路艰难地行走着。
慢慢的天越来越暗,落日的晚霞从阴霾的云端些许透露出来,乌黑处透出明媚的橙色,看起来壮观,却也诡异!
“天快要黑了吧!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黄立无精打采的回了声“嗯!”便到处寻找可以栖身的地方,在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一处动物的洞穴,探查后没有发现危险,便在这里歇了下来。
进入冥幽林,沈落才感受到这里的宽广。难道真如黄立说得,人是只能进不能出的?不可能,如果真这样,这林子里一定有古怪,她绝不相信这儿有什么鬼!
黄立点起火堆坐在我身旁,整个人唉声叹气的,抱怨道:“早知道就不接你这趟差事了,还不知道这林子里有什么古怪!”
现在黄立还不知道她会武功的事,这在这诡异的森林里也是一道保命符,若想从这里出去,必须时刻小心。
“从这林子到契国差不多需要多久?”沈落沉沉的问道。
“运气好的话,两天就能到。”黄立用木棍翻着火堆,缓缓的说道。
“哦!”
然后便是各自的沉默。
晚上很冷,零星的篝火也抵抗不住森林的阴湿,两人轮流守夜,以防变故,就算睡也睡的不安稳,隐约间梦到了以前的那个夜晚。
月上梢头。
半弯。
也是天空时常密集细雨的季节。整片土地都是阴冷潮湿,阴郁的天空仿佛永远都不会放晴,连带夜中的月都是被浮云半掩的。
晚上独自一人与一轮明月,举杯相邀,以打发失眠的夜晚,月光落在枝叶树梢,反射出一层雾般的银光。
月下的梨花开到尽头,风过处,花瓣落在风中寂寥飞舞。没想到竟看到梨花树下静坐的萧墨,他仰头望着月亮,明眸微敛,反射出星光点点,像黑夜里盛开的花朵,有着淡淡悲伤的香味,却带着最诱惑的姿态。
这样严谨的人,从未见过他此时的模样······
沈落自然的伸出酒壶举到他面前,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对饮,直到酒酣人醉。
“我小的时候,总是问女乃娘,我娘在哪?为什么不来看我?女乃娘总是告诉我,娘病着,不能来!”
萧墨说着猛的举起酒壶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后来,我每天都偷偷的去太医院找医书看,只是为了治好娘身上的病。我渐渐的长大了,女乃娘却越来越老,终于有一天,女乃娘病了,我四处寻找御医,但谁又会管一个冷宫皇子的女乃娘呢?”
沈落鼻子有点发酸,她想起下人们谈论的,萧墨身世很特殊,母亲是当朝贵妃,宫变之后,他便交给皇后抚养,也就是当年的李贵妃,导致他多年被兄长排挤,没有人为他出头,好似皇后也默默的准许了一样。经历了那样黑暗的皇族生活,在那样的排挤的夹继里生存至今,萧墨居然还能得到现在的地位,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就在我四处求人的时候,无意中跑进了一个院子,我看到皇后娘娘和其他妃子们在那里赏花,我像是遇到了救命的珍草,扑在她们面前,跪地求她们,我只是想让女乃娘活过来,得到的也只是她们的冷眼嘲讽。”
“后来,娘也死了,死在了那场宫变,呵呵·······呵呵”
看着萧墨的笑,沈落只觉得胸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抓住自己的心,然后狠狠地按进了一盆冰水里。那些冰锥丝毫不留情地刺破心脏的外壁,于是冷水倒灌进去,带着碎冰片,里应外合的扎着我的心。
一点淡淡的月光从树梢透下来,洒在萧墨的脸上,俊朗刚硬的脸部因此被勾勒得宁谧静默,肌肤微微的霜白,越发显得眉和睫毛黑得夺人眼目,有种对比鲜明的惊心的美,他微垂眼睫,眉宇间有种痛彻人心的悲伤。
“在这肮脏的宫廷里,要想得到生存,那就要比谁都脏!”说完起身,冷笑着离开。
沈落确信她看到了他眼角的泪。
这是怎样坚强的人留下的明珠。
那夜,天武十一年。
玉妃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