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眠的夜——
浅淡的夜色,银白的月色洒落在庭院里,沈落在床上翻来覆去夜不能寐,渐渐地,一个深黑色的剪影映在窗纸上,窗间透出一线银白的微光,洒向屋里的深处。
破旧的窗上,那黑色的影子像是一只野兽,张牙舞爪,想从那一抹缝隙中钻进来。
“咔吱······”
“咔吱······”
像在啃着骨头,在寂静的夜里尤为的阴森。
“砰!”
它终于穿破了窗户的缝隙,猛的滚了进来掉在地上,像只皮球滚了几圈才停下来,借着月色看去,竟然是只耗子!
它通身油亮发黑,像是放大的煤球,整个身子太胖了,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就这样,挪到了沈落的床前。
沈落躺在床上,手托着腮,含笑看着它往床上爬。
仔细看来,它好像是元宵的那个芝麻老鼠,那次见到它,还是很苗条的,像颗黑芝麻,现在怎么肥成这样?
竟然让一只这么胖的老鼠来传递消息,真是厉害,也不知道,它是怎样穿过重重阻碍来到这里,它又该以怎样的速度回去?
沈落看着好不容易爬上床的芝麻,笑着道:“你的主人叫你来干什么?”
芝麻整个累的趴在床上,用短短的爪子拍了拍,沈落这才看到,在肥滚滚的下竟然还有一小块布,待她拨下来,展开就看到上面写着小小的三个字,“别乱来!”
最后一个“来”字还被一块黄色的可疑物质覆盖,这快布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沈落看完后,叹息一声,揉了揉芝麻摊开的肚子,无奈的问道:“你这块小尿布怎么能写的下那个秘密,就算写的下,等你拽着回去了,黄花菜也凉了!”
“吱吱!”
床上的芝麻提出了抗议。
“嗯?”
“吱吱!”芝麻跳了起来,竟然从肚子开始,用爪子用力的······剖月复?
沈落疑惑的看着这个小东西,莫不是知道自己的没用,含恨自杀吧?这该怎么像司空朔交代,难道说是她嫌它没用从而引起的惨剧?
就在她决定解救手下这个“可怜”的小生命,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它刨开的肚子并没有发生什么血腥事件,而是,像月兑外衣似的把外面的一层皮月兑了下了,露出了微微有些暗淡的黑毛,从而恢复了那个“苗条”的芝麻!
沈落微微张开了嘴,惊讶的看着它把他黑亮的“皮大衣”翻出里子,摆在床上,小小的老鼠眼睛似乎写满了得意!
那翻出来的里子是白色的,于是沈落拿起针在上面仔细的划着,一笔一划的写出了地道的消息,写完后,又看着芝麻“认真”的穿好。
无声的笑了笑。
“我是不是也应该养只老鼠呢?”沈落自言自语道。
芝麻穿好后,又是一个肥肥的老鼠,它慢慢挪到床沿,两只小爪子捂住了眼睛,“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
“咚!”
沈落急忙探到床下望去,这只笨老鼠竟然弄破了床榻!好吧!这家客栈的确很破,但是,芝麻呀?你真的该减肥了!
突然,卧室的门猛的被推开,黄立大声喊道:“没事吧?”
随即,他的眼神定格在对面的一人、一鼠身上。
此时沈落和芝麻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芝麻可怜兮兮的仰着脑袋,沈落“爱怜”的抚模着它的头。
黄立心里猛地一怔,情不自禁的叫了声:
“沈落······”
沈落看到黄立进来,正准备起身,就听到黄立说道:
“你别动!我来!”黄立说着便四处寻找可供当武器的东西。
芝麻这货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就是要被打死的,记起自己出了“情报员”还有另一重的身份——老鼠。
于是,抱头鼠串。
只见它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到了窗上,直接撞烂了破旧的窗楞,闪电般的消失一空。
看的沈落和黄立一愣。
沈落扶额嘴里轻叹道:“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老鼠也是一条生命,就饶了它吧!”心里却想着,这厮逃命怎地这般迅速,看来消息指日可待了!
黄立答应了一声,便回头看向沈落,夜里的月光照在沈落身上,披散的发丝铺在她瘦弱的肩上,未着脂粉的她显得那么清丽月兑俗,淡淡的眉、白玉的鼻、红翘的嘴唇、玉盘似的面庞。
虽说他知道她是女子,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般模样。
雪白的衣裳像盛开在夜色的百合,从她的肩头处分开,隐隐露出些许锁骨,便再次被合上,他清楚的听到了他喉间吞咽的声音,他有些微微失措,随后退到了身后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沈落看着黄立一直后退,便问道:“你怎么了?”
黄立用力的摇了摇头,似乎在赶走什么想法,然后,淡淡的说道:“没······没什么!”
“我明天要去霍府,你如果愿意等我就在这里等我消息,若是不愿,也请你不要告发我,就当是这几日的朋友之情吧!”沈落看着窗外沉沉的说道。
就在这句话说完,黄立脑中的旖旎便全都化成片片冰雪,冷到了骨子。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沈落,他的目光像是把这冷冷的月色削薄,削成千片万片,每片都是冰凌般的刀,每把刀都搅动这春夜浮动的水光,逼向她。
他一字一句,问:
“你从未相信我,是吗?”。
沈落默然,伸手整了整身上的杯子,屋子里此时只留下一地的静逸,两人的呼吸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半晌她才似笑非笑的说道:
“是。”
黄立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后,他又听沈落道:“你不是也从未信过我!”
黄立默然半晌,才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的故事太过于陈词滥调,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想听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我想听!”沈落静静抱着被子,仰首看向破了个窟窿的窗外,冷白的月色洒在她黯然的眉宇,安静中有种曼陀罗般的浓烈,良久她道,“每个故事都有它的价值,不是你随意可以评判的!”
“我是白家的人,我叫白立,我的父亲是白家的家主,可能你听说过奕国的白奕,他是我的表哥,一天,他突然来到黎国和我说有人要杀我,原因是我曾写的一首小诗。”阴影里的黄立突然静静开口。
沈落静静的看着他,沉默不语。
“我怕祸及家中,家族里虽有亲人散布四国,不乏身居高位者,但依然不敢惹他,是他,是他这个表哥说让我逃去契国,就谁也找不到了!”
黄立长吁一口气,寂静的夜里,那口气像是呼出了胸腔里最后的一口热气,写在他眼眸里却是冷冽的苍凉。
“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不是那样的年少无知,也许结局未必会是这样,我听了他的话,逃去了契国,随后,我就听到了因为我逃到契国,皇上认为我背叛了黎国,把父亲杀了,母亲不堪受辱而死,我去找到白奕,问他为何会这样,他告诉了我整件事,可能觉得问我已经逃月兑不了他的掌心。”
黄立闭了闭眼,“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就从密道逃了出来!”
“直到逃到现在吗?”。沈落静静的问道,“做黑贩也是因为这个?”
“这些年,我什么都做过,何况是黑贩?”黄立笑得淡而苦涩,“直到那刻我明白了一件事,那首所谓的小诗是我那表哥所陷害,他轻松的得到了白家的家主之位。”
“要杀你的是谁?让你那么害怕,不惜要逃到契国?”沈落的问句不像是问句,像是最冷冽的冰雹劈头盖脸的砸在黄立的心里,他的面色顷刻惨白。
“他······他是天圣——李翰默。”
沈落猛的吸口气,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桩嵌在月中的桂树。
“他是弈国的天圣?”不敢相信的再次问道。
黄立坚定的点了点头,沈落不曾想到在这平凡的夜里竟然听到了这么震惊的事情。
怪不得没有人会相信,弈国的天圣是四国中传说已久的人物,传闻他出生的时候就能说话,三岁能写诗,七岁得状元,十五岁就成为了弈国的国师。他的学生遍及天下,若是有人诋毁他半句,可能立刻就会被碾成肉末。白奕听说就是他的学生。
“现在你相信我吗?”。黄立看着沈落说道。
沈落瞥了一眼黄立,“我想你不会这么无聊!”
“我想我的仇是报不了了,以后我就跟着你,别想再甩掉我了!”黄立苦笑道。
“随便!”沈落说完把被子盖到了头上。
黄立吸吸鼻子,便轻轻的走出了屋子。
待到屋里只剩下沈落,她拉下了被子,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床上,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变了,变得苛刻了,觉得身边的人都不怀好意。
这样好累!她真的不想这样。若是可以,谁不想无忧无虑!
黄立,他也是个可怜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