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成伏在写字台上,嘴里发出平静的鼾声——他在这里已经睡了不知道几个小时了,证据就是被口水糊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现在都干了,变成了一团皱皱巴巴的丘陵。
瓦莲娜放下手中的茶壶,发现办公室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内变得拥挤了不少:一些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书籍和文件夹堆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甚至于原来的墙纸都被这些东西遮住看不见了,房间的空间因此小了一圈。蒋玉成的写字台上也是一样:除了凳子正对面放着纸笔用来写字的一点点空间——这么一点点缝隙大概正好能让消瘦的蒋玉成趴在上面——之外,其他桌面都已经被书山堆满。
风精灵是一个热爱阅读的民族——当然,这是指那些受过教育又买得起书的精英阶层——瓦莲娜自己也是抱着契诃夫的薄薄的单行本和托尔斯泰厚重的精装书长大的。可是这么多书就这么堆在这里,也是瓦莲娜从来没见过的景象:倒不是说书多,再多也不会比捷尔任诺沃公爵豪宅里的图书室要多,而是说这种放书的方式。
办公室里的书籍都是从地板一溜摞到天花板,严丝合缝一点空隙都没有,不知道是怎么能够摆放成这个样子。而且,如果蒋玉成真的想要在办公室里放书,那么找几个书架就是了,把书搞得像是普通的货物一样层层摆放的话,根本就没法抽出来阅读了,何必
还是说,蒋玉成同志已经把这些书全都读完了?
其实还真是这样:蒋玉成的阅读速度比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是普通的书,当然不可能读得这么快。但是这些书都是通过系统用点数兑换来的,实际上在兑换出实体的一瞬间就已经被蒋玉成“阅读”过一遍了,当然不用再去翻阅它,只需要堆在一边就足够了——当然,这些,蒋玉成也不是神人,阅读而已,并不是就将秘功心法融会贯通打入奇经八脉了。现在它们仅仅是作为普通的记忆存放在蒋玉成的脑海里,还属于比较低层次的思维,至于提炼和归纳还是要自己在头脑中完成,不能偷懒的。
瓦莲娜在办公室里面扫了一圈,最后还是把视线重新落在了蒋玉成的身上:这家伙,一大叠草稿纸,估计有一半都得被他的口水报销了——幸好这还不是要交给乌里扬诺夫主席的最终版本。瓦莲娜看到有一些草稿纸被扔在一边,就捡了起来:
“关于发展工业”“工业”两个字随后被划掉了,“发展经济的若干意见:1,确定发展国民经济的五年”“五年”又被划掉了,“中长期计划方案,对各项经济指标的增长提出计划性的要求,统筹管理对各项产业的投资”后面的字迹太潦草,看不清楚了。“2,实行分田到户的土地政策”然后这一整句都被划掉了,旁边是一大串凌乱的注解:“参考二战后波兰与匈牙利的农业制度,以及凤阳小岗村的”又看不清了。下面另起一行:“2,建立集约型的合作制农业生产队,并且以生产队为基础推进农业的机械化,壮大无产阶级队伍”
瓦力娜抬起头来,现在她的目光又转向了桌子上的那摞书籍:似乎是为了避免把写字台压塌起见,蒋玉成倒没有把桌子上的书堆到天花板上去。这都是些瓦莲娜从来没见过的书:一本黑色封面的,标题是《通往奴役之路》,三本一套金属颜色的摞在一起,标题是《西洋世界军事史》。还有一本全红色硬壳面的大书,很厚重,标题是烫金的,写着——
“《新思维》?”
兑换来的书籍资料跟兑换来的武器装备再有一点上是显著不同的:武器装备,不管是飞机还是吉普车,都限于由蒋玉成一个人就能操纵的种类,实际上它们也只能由蒋玉成一个人使用,别人是用不了的。可是资料就不同了,召唤出实体以后,谁都可以看,甚至还(如果有设备的话)能拿去复印。瓦莲娜就将手伸向了那本红色硬壳面的大书
“——别看!”
这本书却被另一只手按住了——瓦莲娜一抬头,发现蒋玉成刚从梦中惊醒,满脸是惊惶的神情,瞳孔都有点放大了:
“别别看”他喘着粗气说,瓦莲娜眼见他额头上落下两地冷汗来,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蒋玉成喘了口气,略微平静了一下,然后手指轻轻的一抖,满屋子的书籍资料就全部消失——变回了信息态,也就是说,回到了蒋玉成的脑袋里去了。
“这些书是?”瓦莲娜有点困惑了——既然蒋玉成能看的,为什么不允许自己阅读?
“啊啊,”蒋玉成一边想办法找借口,同时在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这些都是地球的书籍,讲的都是地球的事情,你就算看了也看不懂的
果真是这样吗?瓦莲娜平静的表情后面,心里的疑虑越发严重了:这个原因倒也不是说不通,但是蒋玉成那种慌张的神色,根本就是唯恐她里面的内容——如果仅仅是怕她看不懂,应该不至于这样吧?
“蒋玉成同志,”她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站住!——不许动!”
楼下突然传来了哨兵的吼叫。
“放开我!”一声不易分辨的叫嚷,这个人似乎在奋力地挣扎。
“没有通行证就——”哨兵的声音中带着低沉的吼声,看来他已经与擅闯者展开了搏斗“——不许进去!”
“放开我,你这个!”对方的声音越发恼羞成怒了。
“过去看看!”瓦莲娜只用了不到一秒钟就重新进入战斗状态,她一边转身疾步下楼一边抽出了腰间的勃朗宁手枪。蒋玉成也从凳子上跳起来,手里添出了95班机(这东西其实不重,而且精度和火力持续性比95突击要好,因此被官兵们戏称为“可以人手一挺的轻机枪”)。楼下传来了扭打和叫骂的声音,万幸的是还没有枪声
“不许动!”瓦莲娜的手枪指着门口,一声暴喝。可是这似乎是多余的:擅闯者已经被哨兵按在了地上,脸都埋进了雪里。只剩一双猫耳朵还在用力地摆动挣扎——猫耳朵?
“格鲁曼?”蒋玉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蓝色耳朵的机娘从雪里抬起头来:没错,就是她。见到蒋玉成的一瞬间,她的表情似乎有点要哭出来,可是不到3秒钟就恢复了那副颐指气使的神气:
“菜鸟!——还不扶我起来!”
蒋玉成下意识地应道:“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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