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蛋糕,柔柔的轻风,还有那如缎子一般的月光。围栏上的玫瑰红得似火,天井下的葡萄绿得似水。
林惊初穿着一条大花裤杈躺在沙滩椅上。一个发髻高挽的妇人,正剥开带着水珠的葡萄,一粒一粒的喂到他的嘴里。
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绸布包,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笑容满面的看了一下葡萄架下的母子道:“别把他惯坏了,十七了,不是小孩子了!”
妇人回头白了一眼自已的老公,欲怒似嗔道:“咋呢,孩子再大也是母亲的心头肉,你再年轻也是老…公!”
对于父母这种恩爱,林惊初一直是当作自已的榜样。虽然今年才十七岁但是他已经在心里给自已暗暗的订下了一个目标,以后找老婆一定得找像妈妈一样的美女。
林惊初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把妈妈环在自已的臂弯里。然后在她的耳边轻柔的说道:“妈妈,祝你们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快乐!”
林妈妈十分爱怜的在儿子头上模了一下道:“唉,你这个小鬼头!”
林爸爸将红绸布放在树根雕就的凉桌上,再一层一层的小心打开。红绸映照下的绿玉格外的漂亮,月光更是给绿玉舖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那是一对玉环,一只玉环上围绕着一条长长的黄线,犹如一条金色的巨龙畅游在浅绿色的大海。另一只玉环上围绕着一丝长长的白线,犹如一位多情的仙女在浅绿的云端俯视大海。
林惊初抢过那只带着白线的玉环,粗手粗脚的戴在母亲纤细的玉臂之上。林爸爸笑道:“别慌,别掉地上给碎掉了。”
每一年的结婚记念日,他们都会拿出这对玉环戴在彼此手上。就像天作之和的绿玉,他们也希望他们的爱情永远是这样天作之合,他们更希望自已的爱情能传到这有灵性的玉环之上,让幸福能够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林妈妈是那样的小心。她先是用红绸细细的擦拭了玉环,再将丈夫的五指并拢,慢慢的一寸一寸的移进丈夫的手腕之中。
林惊初在一旁嘟着嘴道:“妈,我的呢?”
林妈妈抬手虚晃做了一个欲打的样子,却又温柔的笑道:“这个本来就是你们林家祖上传下来的,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就将它传给你们!”
林惊初吐了吐舌头道:“天,那还不得等到地老天荒!”
“地老天慌!”地未老!天未慌!玫瑰还未绽放!葡萄还未挂果!亭院却空余被尘埃侵蚀的竹椅。
没有人注意到林惊初的异常,只因那对玉环太过美丽憾人心魄。
二嫂妈颤巍巍的将玉环抓在手中,老泪在眼眶里流转。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天杀的呀!这是从那里弄来的呀!”
王老七现在眼睛盯着碎木屑中的一张纸,一张纸有什么奇怪的吗。纸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张纸是垫在那对玉环之下的纸,有谁听过玉环是用纸来垫的?
王老七是用两根手指把那张纸给拈起来的。纸上有字,字不潦草,所以半个文盲的他还是认得很容易。
“诱杀林国栋夫妇成功的简述报告,林国栋,这名还挺好听的吗!国栋,国之栋梁。”
“王老七!”杨莎的声音尖锐而急切,像是一头既将要扑过来噬人的母狮。
‘咚’的一声,林惊初栽倒在地。
又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又是那个小女孩哭哭啼啼的声音。林惊初想笑,不是告诉她了吗,只是小腿被木剌小小的穿透了一下,又没有伤到骨头。
是谁的声音在那嗡嗡作响,好像是老乞丐,不会是又在缠着找人要钱吧!还有谁在说话,不成气的师弟,王老七吧。唉,还是个帮主呢!杨莎呢,杨莎在干什么?是在安慰那个哭泣的小妹妹吗?
他们在说谁!
王老七的声音充满自责与不安:“我真笨,我当时要是多注意他一些就好了!”
杨莎的声音竟然还是有点沙哑:“没事,你又不知道林国栋是他的父亲!”
只有老乞丐还是那样沉稳:“他只是急火攻心,休息一段就会好的。”
‘碰’那是拳头砸到桌子的声音:“好一个阴险的流川一男,把惊初调去友和商场,他正好腾出手来对付我的斧头帮!”
“血债要用血来偿”这是杨莎的声音。
“你们别自作主张,还是等惊初醒过来以后商量着办,必竟这是他的家事。”老乞丐真是要冷静得多。
“不只是家事,还有我斧头帮一十八条鲜活的生命!”
“小妹妹,别哭了,他会好起来的!”
“莎姐,哥哥真是个不幸的人!”这是那个圆脸小妹妹的声音。
“林惊初是谁,是我吗?他们在说我?”
“哥,你醒啦!”一声欢天喜地的叫声在林惊初的耳边响起。
林惊初眼神里的空洞与茫然,让杨莎的泪水又一次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泪水叫道:“惊初!”
林惊初笑了笑。他道:“怎么,这么快就从局里回来了,影印件交给局里了么?局长怎么说?”
杨莎:“你…”
朱颖颖高呼:“哥,你失忆了?”
王老七排开众人,坐到林惊初的病床上,指着自已的鼻子道:“林惊初,你看看我是谁!”
林惊初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丝不屑:“不就是你和老乞丐在山上,把我和杨莎从那黑洞里弄出来了吗!记着呢!大不了等我出院请你喝酒就行了!”
一个老医生在朱颖颖的连拉带拽下被推到了林惊初的病床前。人老了,心也稳了,手也稳了。老医生不慌不忙的拿着脉,翻检着林惊初的眼皮。全然不顾旁边这几位的焦急与等待。
沉思了好大一会,老医生才在他那并不存在的胡须上捋了两下道:“我推断,他这是选择性失忆!一个人受得打击太大,他会在醒来的时候故意忘掉使他觉得最不幸的事情。”
王老七道:“那什么时候才能看好呢?”
老医生又沉思了一会才很深沉的道:“这个说不好,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
“你妈个…”王老七在老乞丐的冷哼声中硬生生的把后面的字,咽回到了肚子里面。
“不会的!他是受过训练的!最好的特工!他能抵抗任何的打击!他不会失忆的!”杨莎自我安慰的喃喃自语。
朱颖颖双手抱着林惊初的头急切的道:“哥,记得我是谁不?”
林惊初伸出一只手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你不就是大巴上捡来的那个妹妹吗!”
朱颖颖吐了吐舌头,拍拍自已的胸然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记得我!”
老乞丐叹道:“这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还是都出去好让他静一静。”
病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过道里他们的窃窃私语。泪水这才顺着林惊初的眼角奔涌而下。
夜已降临,那对玉环就放在床头的位置,月光再一次穿过窗棂,给它们渡上了一层银光。
杨莎就伏在林惊初脚边的床沿上,她在梦里轻声惊呼:“惊初…惊初…”
林惊初赤脚下了床,将那对玉环放在自已的怀里。然后拿起那张有些发黄的纸,他看着最后的那一行小字:“本次行动者:流川一男”目光如血,心似火炎。
一个字一个的把它们吃到嘴里,恨是要用生命去终结的。
林惊初的手在杨莎的头上晃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睡吧,明天对她而言可能是个艳阳天。”
翻过半开的推拉窗,走进无边的黑暗,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是否会有破晓前的那一缕晨光?——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