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所掌柜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弱水一进铺子他就认出这个女孩前几天才来过。
于是连本来一直挂在脸上成标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眉毛竖起嘴角瞥下来,拉出两道刻薄的法令纹,声音也变了调子:音色又尖又高,喷出来的词句刀锋似的刻薄:“这位姑娘,我们是干中介不是开善堂的!女人长得美等于自带一亿,你不要暴殄天物,去南城那些楼子里试试,它们每一家都会欢迎你在里面做工。你就不要假清高,一而再的来招人嫌了!%¥……”
唧唧歪歪唱作俱全的抢白了一大通,老板觉得意犹未尽的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跷着脚准备观赏小姑娘的羞恼和无地自容,他就不信这样还骂不走一个脸皮女敕薄的小妞。
弱水默默听完他的话,从腰间解下一个半鼓的钱袋,推到他面前,碧绿的眸子冷得象冰:“二选一,要么收下它,当是你给我介绍面试的谢礼。”
“要么……”她拿起摆在桌子上被主人赏玩得光润无比的水晶镇纸,轻轻闭上眼,凑到他面前小声道:“要么我就告诉大家,有些钱藏在花盆里!那个花盆上有一个红点作暗记!”
说完,她霍地睁开眼,盯着掌柜:“还要不要我说点其它的?”
掌柜脸色内心惊疑不定,把挪用公款所得藏在情妇家花盆里这件事,他谁也没告诉,这个陌生的小妞怎么会知晓?她是谁派来的?
面上他却咬牙微笑:“你这是听谁胡说,要不要我叫人把你赶出去。”
弱水握着水晶镇纸,脸色有点发白:“我只想找个好工作,今天不是女伯爵府上想挑人吗?加上我一个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掌柜觉得自己是卷到上流世家的隐私里了,一定是有个女伯爵的仇家,处心积虑的调查了他,然后用这些东西来威胁他就范,目的是悄无声息地把卒子埋到女伯爵府里去。
调查得这么详细,看来是志在必得啊。他瞪视着脸色苍白眼中戾气暴增的弱水越想越复杂,初夏的天气居然出了一脑门的汗。当前要务是如何把自己从这件事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想明白后,他看了一眼左右,装作没事人一样,把那个钱包收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诚心,那待会就跟着备选的人走一趟,选不选得中是你自己的事。”
弱水赶紧点点头,按捺着精神力用尽引起的不适和窥视他人命运而造成的内心烦躁,把水晶镇纸轻轻地放回桌上,转过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刚才她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把水晶镇纸拍碎在掌柜油光光的脸上。
女神的嘲讽这种反噬暴烈难驯,特别是在刚刚窥视完他人命运的时候,会让洞察者做出意想不到的傻事。
想当初血脉觉醒的时候,通过与他人的肢体接触,她经常会莫名看到些虚无的光影疾闪而过。刚满十岁的她怀疑自己是得了精神病,谁也不敢告诉,待到慢慢的参透这些画面是别人将要或者已经发生过的经历,她总算明白过来这是家族异能在苏醒。
最初施展这种异能她的精神力只能支撑一天最多一次,看到什么场景自己不可控,并且时间范围局限在十二个时辰之内。
她努力回想小时候妈妈曾讲述过的故事,查阅典籍寻找有介绍此能力的只言片语,将它们东拼西凑地聚拢在一起,作为自身能力练习参考。
费劲巴拉的一通摘抄,最后通篇看下来,发现除了说此能力需要海量精神力和两种反噬的可怕外,根本就没有什么指导性。还亏有人那么文艺的给反噬起名叫“命运女神的嘲讽”和“命运女神的玩弄”。
改变他人命运才能遭遇的“命运女神玩弄”,鉴于弱水的能力估计在一百年之内她不用担心。但是“命运女神的嘲讽”,她觉得还不如说是莫名怒气来得直观,反正她每次练习完就是戾气外露非常暴躁,要很辛苦才能压制下去。
嘲讽?嘲讽你妹!弱水怀疑首个给反噬起这种古怪名字的人本身就是个神志不清的神经病。(其实人家很冤,那个时代对这些东西就是这样称呼,敬语,你地可明白?至于为什么暴躁,根本原因是因为你被嘲讽鸟。)
女神嘲讽后遗症,让她在村了得了个“绿眸母豹”的称号,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去山里痛痛快快的发泄一番,不论是捶树痛骂,还是射杀猎物都是有效缓解暴戾心情的手段。
自制参考教材虽然无用,但她还是努力跟着废材老祭祀学习冥想,增强精神力,有意识的控制自己想要看到的关键点。几年下来颇有小成。
现在她不但一天能使用异能两次,还可以不通过肢体接触仅凭别人常用器物,就看到对方掩埋最深的秘密和最近心心念念牵挂的心事。可观察时间范围延展到三天。
所以她拿起水晶镇纸动用异能就看到掌柜深埋于心中的秘密和心心念念的公事。
小时候妈妈告诉她,用别人的隐私要挟以谋求好处是不道德的。
成长中青鱼告诉他,只要能达到目的,不介意采用非常手段。
但也有很多书上说以目的美化不择手段,也掩盖不了其用心的卑劣,
弱水不知道该相信谁,但是真生活在世间,依着青鱼的准则去做,虽然很无赖,很不高贵,但是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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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伯爵家在东城,从南城人市到东城伯爵宅邸,就算用马车代步也得花费足足一个多时辰。
和数个兴奋的年轻女子挤在逼仄的车厢里,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服饰吃食等常规话题,不善交际的弱水很是百无聊赖。幸好马车的窗棂已然月兑落望,她可以缩在角落,好好打量在书籍上神交已久的祖国帝都。
巡,是鸢尾大陆的通用丈量单位,以身材适中的成年男子步幅为准,每一千步两百步为一巡。枫叶帝国的帝都名叫柏都,宽二十巡,长十八巡,四平八稳的坐落在帝国南北驰道的中下游,靠近重兵把守的菱关。
如果狼烟一起,只需一天时间,增援的部队就能从帝都赶赴前线。从战略意义上来说,这个地方作帝都并不好,一旦敌军攻破天险菱关,挥军北上,柏都毫无自保之力。当初朝臣为究竟定都何处而争论不休,雪獒大帝听完所有奏报,一锤定音:“君主守国门!”
没有能力守好自己国家的君主,不配统治这么广阔的疆域。雪獒家族如果出了这么废物的皇帝,就算帝都建在帝国最旮旯的犄角里也免不了被灭的命运。
或许是身处危地头上始终悬着一柄利剑,接下来的雪獒子孙还真没有出过孬种。他们冷酷坚定,英勇果敢,始终震慑着与其接壤的周边属国。
受帝王处世风格的影响,帝都的格调也是坚硬而严肃,青石街道横平竖直,两边遍植笔挺的柏树,古老的柏树四季苍翠,柏都由此得名。很多南方国家的大使提起柏都都不屑地啐道:那个陵园似的都城,走进去就象到了墓地!里面还有一座诡异的神庙,真是配备齐全。
但是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大使们也不得不承认,帝都墙厚城高在各种大型魔法阵的防护之下固若金汤,它的魔武士军团在鸢尾大陆威名赫赫,而且还有几所全大陆闻名的魔法学院,里面的老师有好几位魔导士,学生大多是利益共享阶层的一份子。
帝都里还镇着一座神庙,那是一个神秘恐怖的存在,没人知道它的真正实力,只隐约知道它拥有一支战斗力极强的护卫军和无数治疗祭祀。每当枫叶帝国同他国开战的时候,战场上总少不了神庙神官的灰色身影。据说当年雪獒大帝打下江山就有神庙的莫大功劳,所以它在帝国内部地位超然。
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对于枫叶帝国的帝都你可以背地里嘲笑他,但是当面你不得不弯下自己高贵的脊梁
帝都皇宫坐落在城市最中央,其余地方规划为东南西北四个区。
南区是娱乐专区,最豪华的妓院与最有名的赌场都坐落于此,各种下九流的行当都集中在侧,小吃零食卖艺杂耍,一档接着一档,从白天热闹到晚上。这里也是最底层的贫民、小偷、流氓以及各种流浪佣兵的落脚地,进入这一区得牢牢看好自己身上的财物,不要轻信任何一个试图跟自己搭讪的陌生人,更不要随便跟着不认识的人进入那些迷宫般的后街小巷,轻则失财,重则失身。
南城扫街的老头们每天早上都会从死巷墙角、垃圾桶背后,树丛里面扫出些牙齿、耳朵,眼珠、手脚断肢什么的,运气特别好还会捡到死状凄惨的残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一般都不会去报案,只淡定地将这些东西和屠宰市场扔出的下水以及居民的生活垃圾一起扔到装垃圾的木房里,等着每周一次的垃圾车将其运出城。也许这些垃圾太过容易腐烂,所以南城空气中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腐臭气,就算妓院里浓腻的脂粉香都不能将其盖住。
北城是普通市民的居住区,在这一区,街道明显比南城整洁,临街的铺面也比较齐整,街上来往的人一般都穿得干净体面。这里居住着些小商人、家境殷实的文化人、朴实勤劳的手工业者。这一片的房子就像居住在此的市民一样,实际而朴素,虽不如西城富人区的华丽花俏,但比用几根歪歪扭扭木头与薄板搭成的南城贫民窟活动房好上无数倍。
几所最著名的学院皆坐落在西区,帝国最有钱的富商也多在西区有宅邸。街上的店铺既有生活奢侈品专卖,也有为众多贵族学子们贴心服务的学习用品店,护具武器铺,还有贩售各种昂贵材料和古老书籍的猎奇馆。
活泼的学子们年轻光鲜的身影无处不在,他们多处于人生最美好的年华,还未领略过命运女神的无情践踏,人性的冷漠与丑恶面也没有完全将他们腐蚀,他们中许多人还相信友情与爱情。他们精力充沛,高兴了尽情开怀大笑,愤怒了肆意发泄。
几所学院的教授导师们多以放养的态度由着这些幸运儿们折腾,从中甄选出真正的珍珠,私下教导。由于有这么多年轻学子与散漫随性的教授导师存在,帝都西区有一种独特的氛围,与帝都其它地方明显的区别开来。
帝都东区比起西区的活跃轻松就要高贵严肃得多。东城的中心是神庙所在地,宗教裁判所也设在此处。这里街道宽阔疏朗,树木高大茂密,本应是幽静宜居之所,却在中心广场真神之眼图腾柱的注视下却显得有点阴郁。在那硕大的银色眼眸注视之下,不但是裹着长袍的祭祀,连街上走着的行人也象是灰影似的默默无声。偶尔有三两个穿着锦袍带着银色骷髅面具的人巡街而过,一旁的路人总会小心的避让在一旁,尽量不与这些声名狼藉之徒打照面。传说他们的眼神冷得象冰,利得象刀,被他们多看几眼晚上回去会做噩梦。
东城是帝都治安最好的区域,没有谁敢轻易在此闹事,一般的小偷窃贼们根本就不愿涉足这一恐怖的区域。城区沿街店铺多是神庙自身的产业,一应建筑也多沿袭神庙沉闷严肃的建筑风格,居住于此的多是与神庙来往密切的朝中勋贵大臣。
枫叶帝国自铁戟大帝继位以来,与皇宫互相牵制的神庙就没有再大动过干戈。
仔细算算,据上次神庙宗教大规模的血腥清洗已过了几十年之久,几十年平安富庶的日子过下来,人们的神经逐渐松弛。巫术、占卜、黑魔法、异神祗等一直存在于民间的力量,不再是不能说起的名词。一些古老的故事被人们翻腾出来,在茶余饭后,枕上床边交头接耳的传递。
国境内一些偏远的地区甚至出现了算命、卜卦、测桃花、批流年这门古老的生意。只要不是公开崇拜异神祗,只要交足了供奉税,一心搞经济建设的神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但是这些民间的小花样从来不敢到枫叶帝国的帝都驻足,帝都神庙的神圣与庄严绝不容异端亵渎,任何异端胆敢踏入这座城地,神庙前面的火刑住将是他的最终归宿。
但是铁戟帝王历二十二年秋,颐丽公主订婚宴上发生神罚惨案之后,这情况有所改善。
险些丧命的铁戟陛下揪着主神官大人的衣领大声咆哮:“为什么么你的神不能保护自己的子民?他为什么任由其它神祗闯进它的领地而不发一声?”
主神官大人平静地回答:“那是因为他要考验子民的忠诚。”
铁戟大帝啐了他一脸:“一个泥塑木偶不配拥有人们的崇敬!”
从此在大帝的着意削弱之下,帝都神庙对人们行为规范限制开始逐渐松动。一些以前犯禁的玩意也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在帝都中出现,被人们私下谈论。
虽然这些店还不敢开到神庙眼皮底下的东城区,但鉴于女人对神秘事物的偏爱,爱情药剂、嫁个如意郎君的魔法、怀孕生子的巫术,成为贵族妇人沙龙的固有话题。
据说女伯爵就是这种是时尚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