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伯爵不着痕迹的把脊背挺得更直,让身姿显得更加挺拔,慢慢的收回手,矜持微笑:“托柏先生客气。”
“表兄在家书里屡屡提到伯爵夫人美丽优雅,热情好客,如今果真得见,才知道他的语言何等苍白贫乏。”托柏再次向女伯爵行了个抚胸礼方才在旁边落座。
圆舞给他斟上茶水,他温文地冲圆舞一笑。圆舞象是被一道闪电劈中般,看着他的笑靥霎时有些呆了。幸亏秋荻平常的严格训练让她只一瞬就回过了心神,默不做声的端着茶盘离开,躲到大厅角落借着弱水身形的掩护,把那浅浅一笑拿出来慢慢咀嚼回味。
弱水瞥了一眼面染红晕眼若秋水的圆舞,馋涎欲滴的想,今天的晚上厨房的宵夜是叉烧牛排呢还是清炖羊肉,今天轮到她陪值,要吃饱才有力气。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了,女伯爵和托柏先生你来我往的社交辞令竟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最后听到托柏先生喜悦的回应:“那就麻烦伯爵夫人了。”
“弱水!”女伯爵眉眼带笑的召唤。
什么情况?在吃食上回过心神的弱水,茫然的望向伯爵夫人。
“带着托柏先生去看看水仙骑士最爱流连的几处景致。”
弱水两眼一抹黑:我哪知道啊?
托柏看了弱水一眼,似乎看穿了她冷漠表情掩藏下的呆钝,微笑着向女伯爵请求:“斗胆劳驾夫人亲自带领。”
太露骨了,这不合规矩!女伯爵垂下眼睛,“唰”地展开小象牙扇,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隔了许久才幽幽的说:“不知道贵国的风俗如何,在帝都,你第二次来拜访我才可能会答应您的要求。”
托柏闲适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文地笑:“其实这一次来贵国帝都,因为表兄的后事紧急,我只能待三天,这已经是最后一晚。”
“这么快?”女伯爵停下手中的扇子望向他,眼中神色难明。
“骑士府邸我已经出手,仆役也全部遣散,这三天我是住在帝都的皇家客栈里。”托柏站起身,“打搅良久,要么我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
女伯爵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嘴张了张,挽留的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只依依不舍的将他送到宅邸大门口。
这一次的吻手礼托柏的嘴唇就实实在在的落到了女伯爵的手背上,明明是冰凉的双唇,女伯爵却感觉如同被滚烫的烙铁触碰。
她有些失态的收回手,目送托柏步出大门,走到马车边。隔了十几步的距离,托柏回身赠她一个微笑。女伯爵忽然觉得这十几步之间的距离仿佛天涯海角般遥远,他这一走就将消失于茫茫人海。
托柏好像感觉到她心意般停了下来,挥手让马车先去,自己返回女伯爵的身边,执起她的手送到唇边:“这样算第二次拜访吗?”。
女伯爵心里的欢喜从眉眼中溢出:“应该算是吧。”
接下来的过程天雷勾地火,两人先颇为拘礼的浏览着府邸内各处景致,慢慢的从一边一个发展到挽手并行再到肢体交缠,身边跟随的女仆也从四个减少到两个然后一个都不见。
见多识广的女伯爵,快乐得如同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从没想过自己的感情居然能如此丰富细腻。身畔这个人一掀唇一蹙眉都让她有着无限共鸣。当他强壮的胳膊揽上她腰肢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幸福得无以伦比。当他的手抚遍她柔女敕肌肤的时候,她宁愿在这美好的一刻死去。
下一刻,托柏先生的强壮身躯和完美技巧使她如愿以偿的死去活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疲累不堪的女伯爵想,“它的降临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托柏借着床前的灯光,看着枕边人沉沉入睡。他精神饱满的翻身下床,以一丝不苟的态度穿戴好衣物,决心无论那只可恶的狼人躲在哪,他都要把它给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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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黑影飞速的在伯爵府里穿梭。
本该值夜的弱水却和鸦头窝在大厨房对着一小锅炖牛肉杀时间。
“好香,应该炖好了吧?”弱水抽鼻子,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觉得奇馋无比,看见吃的就控制不住自己,难道传说中因洞察者改变了别人命运的恐怖反噬——命运女神的玩/弄已经降临?那位喜怒不定的女神是不是要把自己活生生的变成一个嗜吃如命的肉球?
念及如此灰暗的未来,弱水满怀苦涩的吞了一口口水:女神啊,您的思维太变态了!
鸦头一边用长铜勺搅着小铜锅,一边担心的问:“你溜出来真的没事?不是今天你陪圆舞值夜吗?”。
“本来是要值夜的,结果托柏先生来了,女伯爵嫌我们碍眼,就把我们都赶开了。”弱水盯着锅里咕嘟的肉汤,只觉得喉咙象是长出了一只手。
“还没好呢,你急什么!?”鸦头眼明手快按住弱水想拿锅勺的爪子,好奇的问,“听说托柏先生是水仙骑士的表弟,英俊得不得了,到底怎么个英俊法,你给我说说。”
弱水木着脸望向汤锅:“没注意看,光惦记着宵夜来着。”
“你这个吃货!”鸦头失望之余,不客气的骂道。
“难道你也象圆舞一样春心动了?”弱水起身拿起一个大碗,严肃地递给鸦头,“我等不下去了,赶紧给我呈一碗。”
鸦头接过碗,动作麻利的给她呈食物,嘴上却不停:“你才春心动呢,我最有自知之明,我只是好奇,好奇!懂吗!”
这不怪她,一贯冷心冷情的伯爵夫人居然对一个陌生男子失态至此,是个人就会好奇。
但托柏面对的这名护院就不这样想。
护院不过是到花园角落来放尿,没想到刚尿完一回身,居然倒霉地撞到一个人身上,借着月光他看清了来人诡异的荧蓝色眼珠和唇边的长长伸出的獠牙。
“妖怪!”护卫吓得尖叫起来。
托柏一伸手捏住他的脖子,凑近自己的嘴边,用尖牙刺破护院脖颈的动脉,滚烫咸腥的鲜血大股大股地涌入口中,让他舒服得发出一声轻叹。
“死性不改!”随着声怒骂,一只戴着碎花睡帽的巨大灰狼从阴影中扑了过来。
托柏似乎早有防备,他抬手将已经昏迷的护卫扔出去,作抵挡灰狼利爪的肉盾,自己身形一闪,与巨狼交错而过,尖厉的指甲在灰狼皮毛丰厚的躯体上划出了五道血痕。
灰狼显然吃了一惊:怎么一个多月不见,这厮居然变得如此厉害?
托柏舌忝了舌忝长指甲上的鲜血:“你以为我上次输给你是因为实力不济吗?呸!那是因为大爷没吃饱!”
每次吸血,水仙骑士根据家训只许他吸五分饱,长久的处于营养不良状态让他衰老虚弱,才会连一只落单的狼人都打不过。现在风水轮流转,该他讨债的时刻到了!
“大大咧咧的闯到别人的地盘来觅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你的长辈是怎么教你的?”灰狼训斥道。
然后退后几步,做出妥协的姿态:“而且你这样乱咬乱杀是不对的!神庙对黑暗生物的制裁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你弄死的那些杂役,还是我帮你善后才遮掩了过去,要不然又是一场清洗风波。”
“关我屁事!”不再假装贵族的托柏显示出流氓本色。,
灰狼气着了:“简直是愚顽如猪!你以为神庙的异端追缉司和死神卫队是吃素的?就你这样带着魅族血统的黑暗吸血鬼,遇到他们多半是死路一条。”
托柏很无赖地微微一笑:“我怎么会遇到他们呢?等他们知道这里发生了灭门凶案时,我已经远走天涯啦!”
“不识好歹!”灰狼被激怒了,呲着牙扑了上去,两人打得是难分难解。
弱水提着一小罐鸦头特意给她包起来的炖牛肉,正踏着月色抄近路回自己房间。她自从担任了女伯爵的贴身女仆之后,就顺理成章的补了青黛的缺,不但是衣服被褥,就连房间也一并接收了过来。她以前住的那间小石屋,鸦头觉得好,死活磨着金大婶分给了她。
她怕惊动宅邸里的护卫,闹到长西那里被他抓小辫子,所以轻手轻脚的尽捡着隐蔽角落走,行动间比上山打猎还谨慎。
转过一丛灌木,忽见一人形物体飞撞而来,弱水情知不好,劈手将手上陶罐砸出,身体微微一侧,避过正面冲击,正想撒腿就跑。
没想到刚才还如断线风筝似的人影,半空中一个转身,轻巧的落在她旁边,一只冰冷的手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叉了起来:“又来个送餐的。”
月光下,俊秀的托柏先生挂着满脑袋的牛肉浓汤,荧蓝色的眼珠冷冷地看着因窒息而涨得满脸通红的弱水:“原来是你啊?漏网之鱼!”
他提着弱水,转头朝着黑暗处讥嘲道:“赶紧来,阻挡我打开杀戒吧!”
话音还没落,托柏就觉得心口蓦地钝痛,低下头,看见一根木棒正正的戳入了自己的胸膛,夜风吹来,他的身躯寸寸化为尘埃。
弱水落到地上,手上仍牢牢的捏着那根削尖的桃木棍。虽然脖颈肿痛,但是胸中因频频使用洞察技能而积攒的烦恶戾气,居然去了大半,整个人都神情气爽起来。
越是这样,她越是可惜砸出去的那罐肉汤:多好的东西啊,全都糟蹋了!
缅怀完了肉汤,弱水捏着木棒走入黑暗角落,燃起一支火摺,发现这里除了凌乱的血迹外并没有人。弱水举着火摺巡视了一圈,最后在一棵小树背后捡到一只觉得颇为眼熟的碎花睡帽。
从睡帽上拈下几根的灰色硬毛,弱水细细审视之后将火摺凑过去,连硬毛带睡帽统统烧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