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前去寻找芭娅下落的众人无功而返。
劳累一天的苗家众乡亲虽然心急,无奈夜晚的黑蝠林诡秘异常,万万不可在其中过夜。加之抢亲之事在苗疆也不算罕见,佟乌族长便带着大家回到村子,让自己的三个儿子第二日到周边村寨打探,只盼着过些天会有平安的消息传来。
“陌溪哥哥,你这招好厉害啊,连我都被骗了呢。”客栈三楼的房间里,萧牧三人聚在一处,云蔚正揉着酸痛的脚踝,脸上却写满了笑意。
“怎么了,那些人是不是来头很大?”慕霏泠见萧牧默然不语,问道。
萧牧托着茶盏,点点头:“不瞒你们,探查佟老爹房间的男子,用的是揽冥宫身法。”
“揽冥宫……霏泠姐你是不是跟我提过……”云蔚愣了一下,忽然猛地一拍额头,“啊!那个苍彦,就有可能是揽冥宫的!对不对?”
“……是。不过我也不敢确定。毕竟他的功夫里有太多凌波阁武学的影子。”
“至于今天的这个,我倒是基本可以确定他的来路。”萧牧点点头,神色说不出的凝重,“揽冥宫竟然已经把势力铺展到了苗疆,究竟所图为何……”
“那个揽冥宫,很厉害吗?那我们去找山里的神医,岂不是会很麻烦?”
“是。更何况中原武林与揽冥宫据说二十多年前便有过节,就算我们此行不与他们冲突,单单是让他们知道了我与霏泠的身份,只怕便难以善了。”萧牧苦笑道。
言毕,见身旁的两位女子面露担忧神色,他这才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便安慰道:“不要太担心了,以身法看,来者武功也并非深不可测。不管是为小嫣你,还是慕伯伯的事,或者为解乌月峒之围,这一趟我们都势在必行。”
“好!那我也不怕!本姑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那个苍彦,不是也没能把我怎么样,自己反倒被抓了?”云蔚“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屋内紧张的气氛略为缓解。
“陌溪,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嘻嘻,霏泠姐,我们当然是明天再进黑蝠林啦。那伙揽冥宫的人今天被我们耍了,在林子里没完没了地兜圈子,一定不会疑心我们会再进去的!”
“不错,我们确实要再进黑蝠林——”萧牧点点头,“不过,不是明天,而是今夜!”
“什么?!你们竟然把人跟丢了!”山坡上,灰衣男子怒斥着下属,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真是一群废物!”
“是!属下无能,请坛主责罚!”六个黑衣人战战兢兢跪在他面前,其中两人全身颤抖着回话。
“别抖了!”无痕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用人之际,我不会降罚于你们,回宫再与你们计较!”
“多、多谢坛主!”跪地众人纷纷送了一口气。
“明日,跟紧那三个中原来的人。”
“那今夜……?”
“哼——他身边有两个女人同行,其中一个还没有功夫,你们莫非觉得他们有可能今夜进入黑蝠林?真是笑话!只需着人盯着乌月峒口即可,莫忘了,我们真正的对手并不是他们!”
“是——!”众人答应一声,纷纷散去。
“这小丫头,到底哪儿去了啊……”此时此刻,谢逸正一个人徘徊在乌月峒口,口中念念有词。
“呦,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啊?”冷不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啊——?!”谢逸惊得大叫一声,循声望去,不远处写着“乌月峒”三字的大石头上正靠立着一人。来者身材颀长,五十多岁年纪,面容不怒而威,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正盯着他,略带揶揄与怒其不争的表情。
不看还好,等到看清那人模样,谢逸“呀——”的一声,抱着药箱连退三步,良久,方才试探性地问道:“五、五五五五五伯?”
“半年未见,还是这般小题大做!不是老夫还能是谁?”来者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正是谢逸的五伯谢岷。
谢逸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之后,这才小心翼翼问道:“五、五伯,您老怎么不在村里坐镇,也来了苗疆?”
“怎么,你来得,伯父便来不得?”
“啊,哪里。不是您告诉我苗疆医术神奇,我这才前来游历的嘛!”面对威严的伯父,谢逸小心地陪笑着。
“嗯……这还差不多。只是看这一惊一乍的样子,也没有多大长进!想我谢家——”
“那个……五伯,您大老远的来这苗疆,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吧?”谢逸见势不妙,连忙转变话题。
“确实有些事情。”
“哎呀,有什么是小侄帮得上忙的,您尽管说!”谢逸精神一阵。
“……你呀,管好自己吧!”谢岷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五伯!这离家万里迢迢的,您除了小侄,哪里找帮手啊!再说,我哪有您说的那么没用,连我爹都说——”
“够了,莫要再提你父亲了!”谢岷挥挥手打断他,“既然碰巧在此遇到你,便让你替伯父留心一下也无不可。”
“那是自然,您坐下慢慢说。嘿嘿,事情交给了我,您就一百个放心吧!”谢逸得意洋洋,将胸脯拍得震天响。
“唉……”谢岷摇摇头,坐在一块大石上,“君璧,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是我谢家五十年来的不传之密,便是你父亲也并不知晓许多,你需得对我谢家祖先发誓,事情没有眉目之前绝不向他人泄露分毫。”
“是。”见到伯父这样庄重严肃的神色,素来口无遮拦,万事不萦于怀的谢逸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向着东北方向跪下,正色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晚辈君璧在此发誓,若将家族秘辛告知他人,便让我暴病而亡,身死魂不得归宗祠。”
“可以了,你也坐下吧。”谢岷点点头。
“君璧,我谢家历来所传的医术从何而来,你是知道的吧。”
“自然,那是先祖游历各处,寻访各种宫廷御医、药房掌柜、赤脚郎中,又结合自己五十多年的行医经验,花费毕生精力写出的珍贵医书。也正是从那时起,我谢家留下祖训,凡是男子,成年后都需要四处游历、行医五年。”
“不错,只是你有所不知,这本凝结着先祖毕生心血的医书,已经被人盗走了。”
“什、什什什么?”谢逸一下子从地上跳起,“这本书不是一直好好保存在宗祠里吗?”。
“原是如此,只是五年前,有不明身份之人潜入宗庙之中,盗走医书。你大伯为了安定人心,才将此事压了下来。现在,家中知晓此事的也不过数人而已,连你父亲也尚未知晓。”
“竟有这样的事……这几天真是是非不断、是非不断……”谢逸用力晃晃头,仿佛是要证实自己不是身处梦境之中。
“这本医书中的记载虽然我谢家世代相传,并非什么武功秘籍那样隐秘,然而毕竟被盗的是先祖手书的孤本,身为谢家之后,若是坐视医书落入歹人之手,百年之后,有何面目见我谢家列祖列宗?”
“是!其中利害,小侄自然明白。那……五伯您不远万里赶到苗疆,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对不对?”
“不错,那人盗得医书之后便失了踪迹,三个月前,老夫才辗转得到消息,说那贼子现在逃窜到苗疆深山之中,这才一路打探到这里。”
“隐居在深山之中的神医?这村子的族长倒是一位神医……对了五伯,我跟你说,那族长的医术真是了不得,我看甚至不在四伯之下啊!”谢逸想起昨日与佟老爹谈论医术之事,一时大为兴奋。
“你四伯的医术,你又见过几分?”谢岷双眉一挑,责怪道,“莫要少见多怪,坏了我谢家名声!”
“是……”谢逸不情不愿地住口。
“总之,也并不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大忙,略微留意一下便好。”谢岷望着这个最不成器的侄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听说你近日倒是长本事了啊,将这小小乌月峒闹得鸡犬不宁,不过却也因此结识了几位身怀异能的朋友?
“哇!五伯您消息真是灵通!”谢逸赞叹道,“我和他们很是投缘呢!就连斗嘴都十分快意。”
“也好。”谢岷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响箭与一小包药粉,递给谢逸,“若是有了那盗贼的消息,通知我便是。还有,我探听到那人善用奇异草药,这包清心归灵散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好了,时间不早,你且回去休息吧。”
“那您今晚……”
“苗疆风光不错,老夫且再走走,你不必管我。”谢岷挥挥手,“回去吧。”
“啊……好。”看着五伯渐行渐远,谢逸只觉得今日之事说不出的奇怪。所幸他素来洒月兑,当下便不再细想,拍拍衣襟上的尘土,打算回去吃点东西再美美睡上一觉,明日再言其他。
谁曾想,刚刚走进村子,便看见屋后闪出三个人影,在暗夜的掩护下向村口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