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床冷一会儿 第十五章 相敬如宾

作者 :

说是客厅,其实什么陈设都没有,只有一排木头柜子老老实实地立在墙边。脚步声走进杨慕雪的寝室里,坐在了唯一一张空着的床上。趁着窗外的的灯光,依稀可辨这张床十分整洁,淡淡的粉红色床单上摆放着一个小巧的白色枕头,还有一床白底碎花棉被。金莎安安静静地拉开被子,毫无声息地躺了下去。

金莎没有说话,整个寝室也没有再说话,所有的人都怀揣着自己的美梦进入了梦乡。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教室第一排的空位上。这是一间巨大的阶梯教室,位于教学楼一楼右侧的尽头。教室里的座椅板凳都是用夹层板做的,外面包裹了一层灰色的磨砂外壳。外壳上斑斑点点有些字迹,都是来这儿上课的学生留下的。教室分为两个部分,中间是走道,两旁的桌椅板凳连成排,大约可容五百人听课的样子。教室里已经坐了很多学生,有的交头接耳,有的谈笑风生,有的低头看书,有的东张西望。

这位消瘦的老人一边吸着烟,一边静静地思考着。这支烟诠释着他在义山高中的荣耀和地位。除他之外,几乎没有老师敢在学生面前吸烟。也许是这位老人的静暗含某种特殊的力量,逐渐扩散到整个教室,还没有上课,教室便渐渐安静了下来。刺耳的铃声终于响起。老人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烟头,不紧不慢地打开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后拿着杯子连同一个不厚不薄的备课本,走上讲台。

“我们所谓的世界,包含着许多现象。很多现象都可以用数学方法去解释。我们遇到的现象中,比如春天的花什么时候开,夏天太阳什么时候升起,今天的空气湿度是多少,明天会不会下雨,河水什么时候干涸,食堂什么时候开饭,你们几点钟回家,你们书包里有几本书,一个人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小孩,你们以后参加什么工作,进大学学什么专业,国外何时爆发了金融危机,克林顿访华的目的是什么,中国的gdp是多少,环境污染需要怎么去治理,太平洋岛屿上的火山第几次爆发,印度尼西亚的地震导致多少人丧生,中东的石油储藏量到底是多少,海湾战争给了我们什么启示,甚至还有这样一些现象,比如我们能不能借助黑洞进行星际旅行,为什么光速运动的物质对于任何坐标系运动速度都一样,宇宙背景红移说明了什么,麦克斯韦方程与无线电有什么关系,为什么e等于了mc方就可以造原子弹,等等等等,这些现象,在我们数学中,一概不论。”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

进入高三的学生,往往有上大课的机会。所谓上大课,就是将连着的两节课合并起来,几个班两百来号人坐在一个大教室里一起上课。上这种课是最舒服的,因为老师一般不会点学生回答问题,而且也不会上课做练习,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听讲就可以了。这种舒适的授课方式也让一些不屑于学习的学生动起了歪脑经,偷偷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络广文相反,他偷偷模模地从后门进来,手里提着一包东西,在角落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伸着头向前张望。终于看到一个穿金黄色毛衣的女孩子静静地坐在那里,而且身旁还有空位。于是络广文又起身,猫着身子悄悄走到金莎的位置旁边。金莎终于发现有个人来到她身旁,侧过头一看,嫣然一笑。

“这是我给你买的。”络广文一边轻声说到,一边打开袋子。

“这是什么呀?”金莎同样小声说到。

“羽绒服。我看天气凉了,你又没有羽绒服,所以就给你买了一件。”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羽绒服?”金莎有些惊讶。

“当然是杨慕雪说的咯,她说你的羽绒服被老鼠咬破了。待会你穿上看看怎么样,如果小了我拿去换。”

“不用麻烦了。”金莎将衣领上的标牌翻了出来,看了一下尺码:“应该可以穿的。诶,你干嘛给我买衣服啊,我将那一件补一下不就可以穿了嘛。”

“反正多一件也不算多,你将那一件补一下,两件换着穿,岂不更好?”

金莎笑了起来,接过袋子,放在了抽屉里,然后左手抓住络广文的右手,依然如上次一样五指两两相交,说到:“好好听课。”

下课之后,金莎在新装好的消防栓玻璃镜面前左右晃动了两下,欣赏着这个男孩主动给自己买的衣服,然后跳到他跟前,问到:“好看不?”

“当然啊,你穿什么都好看!”

“切,拍马屁!不过,谢谢你!”

络广文笑了一下。

“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呢?”金莎继续说到。

“我们俩的关系,还用得着感谢吗?”。

金莎笑出声来,银铃般的声音似乎让整栋教学楼都变得可爱:“当然,这叫做相敬如宾。你快说嘛,你要我怎么感谢你?嗯?快说,快说!”

“要不你……”络广文一脸坏笑,上下打量着金莎。

金莎娇媚百态的脸上突然怒气横生:“哼,就知道你在打我坏主意,再不跟你玩了,每次都被你欺负。”说着便撅着嘴巴转过身去。

络广文抱住金莎的肩膀,凑到耳边,悄悄说到:“我怎么可能打你坏主意?再说,每次你不都很高兴嘛?”

金莎脸上一阵红润,转过身来,在络广文肩膀上打了一拳,盯着络广文的眼睛:“谁叫你那么会骗女孩子,我每次都被你骗得团团转。你说嘛,我是不是本该教训你,结果刚才又被你骗得要感谢你?”金莎又撅起嘴巴,两只手伸出两个指头,在络广文胸前乱点。

络广文抓住金莎的手,捧在胸前,向金莎的掌心哈了一口气:“冷吧?”

金莎点点头,双手就让络广文这么捧着。

“要不我再去捉两只猫,给你买双手套?”

“别!你别再捉猫了,它们好可怜的。如果你捉了它们,自己养着还行,就不要再卖给别人了,要么就将它们放了。”

“要不,我抓来放在你家捉老鼠?”

金莎嘻笑了一下,挣月兑络广文的双手,将两个指头捅向络广文的脸蛋:“看你这脸厚厚的,还挺会想主意的。”

“还不是你聪明伶俐,带着我也变聪明了。”

“凭嘴!”金莎眼里更是娇媚,问到:“你要去我家?”

“是啊,不然怎么捉老鼠?”

“唉……你也只知道捉老鼠。”金莎故意黯然了一下。

“不然,你还要我干嘛?”

金莎连娇带媚的眼睛横了络广文一眼,说到:“你说呢,我家又不是老鼠窝,捉完了老鼠,你就又不来看我了。”

“怎么会不来看你?”络广文解释到:“只要你说一声,我立马就来。”

“还要我说一声,你自己不会来啊?”

“我……”络广文发现自己有时候似乎真的很笨,真不明白金莎到底想要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问。

金莎整理了一下络广文的衣领,说到:“好啦,我会叫你的。去上课吧。”

日复一日,渐冷起来。

已是十二月中旬,北风呼啸而来,和暖的阳光被突如其来的阴霾驱散得无影无踪。金莎将羽绒服拉紧了一些,可还是感到寒风瑟瑟。她站在寝室楼的窗户前看着窗外的湖水,此刻的湖水有些凄凉,特别是岸边那些已经枯萎的老树耷拉在湖水里,更显凋敝。她无力地来到床边,躺了下去,突然感到,原来恋爱也无法完全驱赶一个人内心的寂寞。到底寂寞什么呢?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很无力。她激励了一下自己。这只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也许是因为天气引起的,只要这个过程过去,一切又会好起来。寂寞?每个人都有,而且生命之中总会有寂寞。寂寞这个东西不会因某人而驱散,它是一种命运,你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忍受。如果说寂寞是一种命运,那快乐又是什么呢?对于快乐我们是不是也只有一种选择?金莎脑子里旋转着这些奇怪的想法。

突然从门外传来杨慕雪的声音:“小莎莎,你在不?”

金莎应了一声。

杨慕雪走了进来:“圣诞节要演节目你参不参加?”

“什么节目啊?又是先背一段英语,然后上台演出来?”

“瞧你这话说得,前几次你都演得很好啊!”

“算了吧,都最后一年了,我实在不想了演了。让我们下一届的演吧。再说,你看我像当演员的料吗?”。

“我看你像。”杨慕雪坐到金莎床边,看着金莎。

“才不像呢。”

“你可以像。”

“这个不能像。”

“这个可以像!”

“这个真的不能像!”

二女突然笑了起来。杨慕雪说到:“算了算了,你不想演我也不勉强,再说我们这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也是该休息一会儿了。”

“唉,想不到,我们已经成学校的元老了。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老了啊?”金莎眨巴着眼睛望着杨慕雪。

杨慕雪喷饭似地笑出声来:“傻瓜,你这就老了啊?”

金莎也笑了起来,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实在不符合客观实际。杨慕雪继续说到:“不过晚会你要去看啊。”

“哦,广文也去?”

“当然啦,不然我怎么会提醒你?”

络广文刚从寝室出来,正走向教学楼。寒风吹起了他深灰色的毛线围巾。有双眼睛在背后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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