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瘪了瘪嘴,怎么萧楚说好,就是好!她说好,就是有所偏颇呢。这萧朗摆明了想让她出丑,说得好听远游学艺,她不信他当真不知,她为何离家近十年。只,今日恐怕会让他们失望了。
“这倒是,九妹才艺无人识得,今日且让我等开开眼界罢了!”沐清荷与萧朗四目相对,会意一笑,幽幽说道。
阿九偏头看向萧楚,萧楚只微笑着,“婉儿,五皇弟性子虽冲动,可这话却也中肯,为夫倒也想见识见识婉儿的舞艺呢!”说着,一杯酒滑入口中,阿九才明白,若是她真的无一技之长求助于他,将是多么悲哀的词。
站起身,“王爷要求,妾身怎敢不从,即是王爷要求了,妾身且舞一曲助兴罢!”冷声说着,看向一旁乐师,“只柳琴、竖箫便罢了,曲子嘛,简单的《东南飞》可会?”
乐师点了点头,阿九轻笑,那便是了。足尖微点,翻身跃过食案稳稳落在场中,朝着乐师微微颔首。
众人惊,她居然会武?不是说她不能习武吗?沐清荷摇着头,满脸不可置信,刚才那一招看上去何其简单,但沐清荷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萧楚亦同样吃惊,看着场下那个朝着众人优雅行礼的女子,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发现?
乐声起,不似刚才的高昂,盈盈流转间,含羞带怯。紫衫素颜,白纱自她袖中飞出,腰肢轻甩,间或瞥到萧楚眼中的探究,她只转头。
众人痴了,在这一刻,仿若模糊了天地,只剩下满目雪白。她的悲、她的痛、她的哀、她的思、她的愁……众人感同身受。片片雪花落下,众人好似感受到那传递的哀莫大于心死之感,沉闷、压抑,可为何双眼仍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水袖柔顺,手腕轻抖间,一转身、回旋、扭腰,在她刻意运作下,浑身灵气环绕,萧楚手中酒杯不知何时滑落,连苏牧也不禁微张着嘴。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见几回?
乐音,凄凄惨惨戚戚,婉转落幕。水袖环绕中,那女子若隐似现,甩袖、扭腰,用力回旋,在乐音停下那一刻,阿九纵身直上在空中一连旋转十二圈,最后足尖着地,左臂轻展,右臂挽纱遮面,双手轻捏兰花指,原本的嚣闹繁华,此刻万籁俱静。
“情多舞态迟,意倾歌弄缓,举腕嫌裳重,回腰觉态妍,罗衣姿风引,轻带任情摇。”苏牧站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首小诗信手拈来。回过神来众人,看着阿九只觉得那已然不是凡人。
沐清荷有些尴尬,“妹妹舞姿果然曼妙动人!”
“哈哈,想不到弟妹舞艺竟不输于当朝第一才女,沐家女儿果真各个有才!”,萧何看着阿九,眼中竟带着考究,沐天苍怎会舍得将如此女儿嫁给萧楚,难不成他明理支持萧朗,却暗度陈仓,倒戈萧楚?
“皇嫂好舞姿,且不知此舞可有名?”坐在阿九对面的萧依一脸崇拜看着阿九,声音清脆。阿九淡笑,“梦落”,黄泉,后面二字却是隐了去。
众人皆是痴了,不管此舞寓意何如,从那舞间,他们真切感受了一个娇弱女儿家的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究竟是怎样狠心的人,才能如此待一个谪仙般的女子。
萧楚看着身旁阿九,不知为何,她竟能从那舞中读出对他的声声控诉,让他无处可逃。他能感受她心中的凄苦,她心中的不安,她心中的彷徨,还有那一份微不可查的决绝。她,对他,有情!他敢肯定,只,从何时起,她对他,到底认识多深?
他以为她不过一介平民,却不想是沐家遣出府的小女;他以为她不过空有绝色姿容,却不想舞艺不输第一才女;他以为她不过一花瓶般的存在,可刚才那一招,他知道她修为定然不弱。只,沐天苍可曾知晓?亦或者,她根本就是沐天苍的隐棋?
看着上座沐清荷同样的震惊,他知道他错了!此刻,他竟然生出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再不放手的冲动。
酒过三巡,阿九借口身子不适,萧楚立刻有些紧张。蛇窟那一幕,他恐怕此生都难以忘记,那千蛇紧紧缠绕在她身上的样子,脖颈上的那条甚至紧紧盘住,若他不及时阻止,她此刻早已入了蛇月复。当时不查,可为何现在竟觉得有些心疼。
将阿九打横抱起,看着萧朗,“婉儿身子不适,为兄就先告辞了!”
众人只目送两人远去,却无人觉得失礼,仿若一切合该如此。沐清荷双手紧握成拳,她不甘心,原本,众人歆羡、倾慕的女子,应该是她!她到底从哪里学了那些不入流的狐媚手段,竟能一舞间,掳走了在场众多青年才俊的心思。
马车上,萧楚看着面色苍白的阿九,张了张口,却终究没说出什么来。阿九却径自想着,自己合该找个什么理由,讨得那一纸休书。
之前下堂南苑,他也只口头一说,并未立书,可阿九却不知,那婚书上的沐清婉不过一个不存在的名,等她想清楚这一层关系时,萧楚悔不当初,她却已然修炼到,心,静如湖,死如水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