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然居的庭院内。
清风徐过,一片翠绿的杨柳枝随风飘摇。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荷花香,沁人心脾。
“呵呵,我家龙狼又增添了一个敌人呢。”凌夜抬手掩唇,妩媚地笑着说。那模样就像是偷了腥的小猫儿,娇俏可爱。
“小姐觉得有趣?”
“我一向喜欢作壁上观龙虎斗。”凌夜媚笑已然,看着有些怒意的藤清宇,“也特别喜欢看你有情绪的样子。”
藤清宇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凌夜脸上的笑容在藤清宇转身的那一刻,变得有些悲伤。
那种笑容,没有办法抵达凌夜那清澈的眼底。
在她的眼眸中,只有一片冷峻。
“可我说的每一句话时的感情,却是真的。”
藤清宇的身形隐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午夜,子时。
皇城东面的太子府,一个黑影极其迅速地闪入府内。府中巡逻的护卫却无一人对这个黑影有所察觉,仍旧做着自己的事情。那黑影进入太子府后一刻不停地向府中的某一个方向急速窜去,最后在一个华贵的屋前停下。
屋内传出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阁下既然来了,何不入内一叙?”
那黑影打开旁边的窗户,窜入屋内,身形轻盈如飞燕,很明显是一个女子,“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屋内的另一个人是一个年过四旬的高壮男子,面容硬朗俊逸,有着壮年人的沉稳,眼神中却也有着一丝异样的阴狠之色。此人一头乌黑的头发规规矩矩地用镶嵌了晶莹的翡翠色宝玉的发带束起,着一身装饰精致暗红色常服,服装上还用金丝线绣了一条栩栩如生的四爪黄蟒。此人气势威严且略带着狠辣,仅仅是默默地站着,亦能让人感到无形的威压。
而男子的脸上挂着一抹自信淡定的微笑,眉目间却有一些阴厉。
正是当朝太子,玉辰熙的兄长——玉辰萧。
玉辰萧听了那女子的声音后,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呵呵,银狐大驾光临,寒舍实是蓬筚生辉啊。”
“蓬筚?”女子冷笑一声,“太子殿下的府邸若是蓬筚,天下尽皆寒舍了。”
面对女子的冷眼讽刺,玉辰萧却并未动怒,“不知银狐光临鄙舍有何指教?”
“来给太子送个信罢了。”那蒙面女子的脸被黑巾蒙着,看不到情绪,但是她的眼眸里却能看出一抹冷意。
“哦?”玉辰萧的眉毛轻轻一挑,有趣地看着面前的蒙面女子。
至于那蒙面女子却直接忽略了玉辰萧脸上的那种刻意的轻挑,只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道:“呵呵,太子不是对那血莲很感兴趣么,我也不过是你和血莲二人之间博弈的一颗棋子,本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送信这种事,也轮不到第二个人来做。”
玉辰萧不动声色地笑着看她,装作没有听懂她的话中有话,“银狐太过自谦了。”
“切,谁自谦来着。”蒙面女子扔给玉辰萧一张小纸条,“好了,信送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便不久留了。”语音未落,女子身形一动,便已消失不见。
玉辰萧看着女子消失的地方,眼中有着深深的冷峻和阴狠。
暗夜,迟早有一天会完全落入他的手中。当年他用了那么多的手段才好不容易安插了人进暗夜,就差一步,他就差一步便可以将暗夜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谁知却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就是现在成为冥王的凌夜,是他成为暗夜真正掌权人的最大的阻碍。
不过他也相信,那个凌夜在那个位置上呆不久了。
抓着那张小纸条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只要是阻碍他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之斩草除根,灭绝后患。
很显然,凌夜已然列入了他必须铲除的名单之中。
玉辰萧的唇角露出一丝邪佞的微笑。
凌夜,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地求饶,也会让你,变成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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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古老而昏暗的地宫中,弥漫着青苔和腐木夹杂在一起的味道。
到处都是昏暗的,微弱的烛火让漆黑的楼道看起来更加诡异。
通道里,有两个人缓慢地踏着一级一级的阶梯。
一个年幼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却拥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冷硬的眼神的小女孩,被一个满脸胡渣,一直眼睛狰狞地凹陷下去的中年男子牵着手,在寂静的阶梯上缓缓行走。
男子有一条腿竟是铁制的假腿,走路时与地面碰撞,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单调,却透着冷酷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堡中回荡着,好像一个小心的锤子,也在人的心口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每一下都让人更加难以呼吸。
他右手上的火把亦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小女孩有些困惑地看了一下周围昏暗的环境,小心翼翼、轻轻地问:“独眼叔,你要带我去哪里?”
中年男子努力地露出“温和”的笑容,却由于他脸上杂乱的胡渣和那只已经凹陷下去、布满横七竖八的刀疤的瞎眼而更显狰狞恐怖。他的声音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哽着一样,十分沙哑,“这是冥王吩咐的,让你从此无所牵挂。”
“无所牵挂?怎么无所牵挂?”小女孩脸上的最后一丝稚气也被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寒冷的冰霜。
小小的身体有些僵硬。
没有被牵着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到了你就知晓了。呵呵……”
独眼男子沙哑的声音在昏黄的楼道里回荡,就像九幽炼狱里是魔鬼般阴森恐怖。那阴冷的笑声让这本就晦暗的通道更显得可怕。
当两人终于停下脚步,站在一个生满铁锈的门前,独眼男子从身后模出一把造型独特的锋利的匕首,放在小女孩面前。
匕首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寒光。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把匕首,迟迟没有伸手接过。
“怎么不拿呀?”
小女孩抬头看向独眼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里面那个,是人?”
“呵呵,不愧是冥王看上的。”独眼男子轻轻地笑着,表情却显得狰狞无比,那凹下去的瞎眼因为他的笑,那可怖的刀疤一跳一跳的,更增添了几分森寒。
小女孩僵直地站着,漂亮的笑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她该怎么办?
直到那个独眼男人几乎要完全失去耐心,准备放弃这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孩子的时候,小女孩终于伸出颤抖着手,从独眼男人的手里接过那把足以让她堕入地狱的匕首。
“哈哈哈哈哈……”
独眼男人放声大笑,脸上的表情充满着罪恶的阴险。
放肆的笑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来回地回荡着,刺痛小女孩的耳膜,也刺痛着她的心。
握着匕首的手因为用力而颤抖,骨节也因此渐渐泛白。
其实她,并不想杀人。
以前她总是被自己的师傅——也就是暗夜的冥王扔进野兽堆里,为生存,她可以用一切可以达到目的的手段残杀那些凶猛的野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任何的猜疑,只有为求存活的不择手段。
只是那些野兽并不是人,即使杀了它们,她也不会有任何的罪恶感。
可是人不一样。
一旦自己的手上沾染上了人的血腥,那么,就永远也洗不掉,永远也逃不月兑。
尽管她一向对自己的师傅言听计从,在这一刻,她还是迟疑了。
独眼男子对小女孩颤抖的手视而不见。这是她必须经历的,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如果这一关她过不了,那么她也无法再向前迈进了。
“咣当”。
巨大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这意味着小女孩唯一的逃生路线被封锁了。
潮湿、长满青苔的墙壁上挂着几盏火焰闪烁不定的巨大的油灯。
“姐姐?”一个娇小稚女敕的身影怯怯地出现在小女孩的视线中,见是她,那只有六七岁大小的粉女敕女圭女圭便哭着向小女孩跑来,扑入小女孩的怀中。“姐姐……这里好可怕……”
小女孩皱起了眉头。
虽然她的确不忍心杀死这么一个粉粉女敕女敕的小男孩,可是,这孩子怎么叫她姐姐呢?
她的师傅告诉她,她是个孤儿,根本没有家人,什么时候跑出来一个这么喜欢哭鼻子的弟弟?
“你放开我。我不是你的姐姐。”小女孩冷声道。
微微有些胖,长着一张圆圆的小脸的娇女敕的小男孩儿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己,在小女孩的怀里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她。
那一双晶莹的大眼睛里透着单纯澄净。
“姐姐,我是修仁,你忘记我了吗?”。
幽暗的房子里除了几盏挂在高高的墙上的油灯和两个人以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味道,显示这个建筑久远的历史。
她笑了。
就像一朵绽放的花,她笑得无比灿烂。她的眼睛里透着诡异的光芒,小小的面容在黑暗中显现出惊心动魄的美丽。
下一刻,那个粉女敕的小男孩儿——岳修仁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亲近而漂亮的姐姐。
他低头看了一眼直插入自己胸口的那把匕首,眼神里只有茫然。
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唯一的姐姐,原本十分疼爱自己的姐姐,要把那个锋利的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唯一的姐姐,在知道自己一切的真相后,是怎样的悔恨……
“姐……姐……”岳修仁吐出最后两个字,便歪倒在女孩的怀中,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