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听到这两个明显不在预料中的名词,清月傻傻张大了嘴愣住了。
“你知道,被赐婚的是你和谁吗?”苏瑾衍看到她的样子,不禁一笑,继而满脸古怪的再次问道。
“谁?”
“谁啊?”清月皱着眉问着,脑海中却不停回响着一句‘我做你的挡箭牌’。
莫非是他?
可他明明知道她已经小命难保了,何必做这些无用之功?
“别猜了,不是你想的那个人。”见她凝眉思索的样子,苏瑾衍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猜测,吐出一个绝不在她思考范围内的名字:“是肃王,君凌然。”
“肃王?”清月震惊的看着眼前男人,差点风中凌乱了。
怎么又冒出个肃王?她与这个人可素来没什么恩怨,更没什么接触,怎么还莫名其妙的跟他又扯上了?
不过转眼一想,清月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原由,君凌然的目的无非就是拉拢相府,让相府成为他的后盾而已,好利落的手段,好快的速度。
将一切想明白了,清月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一声。做相府的女儿真不容易啊,时时刻刻都有人算计,不是她人品太坏,而是众人大形势下做出的明确选择。
不过,话说回来,如此不是更好,这样她说服苏瑾衍掉陷阱的可能性不就更多?
“干什么这样看我?”苏瑾衍看着眯起了眼轻笑的女人,忽然觉得身上的瘆人毛不停滋长。
“你说……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如果我还‘活’着回来,相府岂不是就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中?”清月清清喉咙,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
苏瑾衍听得微微皱眉,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索性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如何?”见他不语,清月抿唇忍着心里的笑,心里第一次如此畅快,这简直就是正想睡觉就有人送上枕头啊,天赐良机不利用实在可惜。
水眸星光闪闪,却看得苏瑾衍心里直犯嘀咕。
他怎么觉得,她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呢?
但犯嘀咕归范嘀咕,他也很好奇她所谓的将计就计是如何个做法,于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个将计就计?”
“这个嘛……,来来……”清月说着向他招招手,苏瑾衍会意的立刻将耳朵凑了上去,叽里咕噜,叽里咕噜,直把苏瑾衍听得脸色不停变换。
“那你的解药怎么办?”苏瑾衍听完之后略一沉吟,继而问道。
“这个好办,你这样……。”清月再次凑到了他的耳边,离开的时候,苏瑾衍不由瞠目结舌。
“这样可是很冒险的?万一一个不慎,解药可能就会没了。”
“平安险中求,相府如果要躲过这场灾劫,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不是吗?”清月勾唇轻轻微笑,更何况,就算意外的没能得到解药,以她现在的身体程度也暂时死不了,以后总有时间慢慢寻出解药的。
为什么到了这种情况,她还能谈笑风生?
难道她真不在乎生死?
亦或者,她根本就不怕死?
苏瑾衍静静盯着她的溢满笑意的眸子,良久无语。
他猜不透这个女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造就一个如此特殊的女子,他不懂。
“别看了,看也看不出花儿。”被他盯着有些毛骨悚然,清月忍不住伸手掰过他的头,让他把视线转向别处,继续自己的游说大业:“这件事别告诉父亲吧,毕竟事情特殊,待以后事情结束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为什么?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帮忙,不是吗?”苏瑾衍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再重申不告诉苏家人这件事,在他想来,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也会多一些风险,不是吗?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你觉得他们还会由心而发的伤心吗?以明无忧的精明,君凌睿深不可测,当今皇上的睿智,你以为,爹他们做戏能骗得过他们吗?”清月淡淡反问。
现在她是真不敢再有一点点疏忽了,几次自以为可以掌控在手的情况,竟然都被明无忧打击的措手不及,这让她更加坚定了,不管是对上位者或是百姓都不能有轻视之心的兵家大忌,这本是她以前熟记在心的东西,没想到现在竟然是在一败再败之后才又重拾回来。
更何况,以她对明无忧的了解,就算做足了万全的准备,都未必有信心可以将他瞒过,所以她就更加不能赌了。
“这……”苏瑾衍还是有些迟疑,总觉得这样欺瞒家人心里很不得劲儿,可又不得承认,她的顾虑完全有必要。
清月知道他在迟疑什么,但时间已经容不得她再细细说服他,听着外面逐渐接近的纷杂脚步声,只能对他下一记重药。
“你自己做决定吧,我为苏家走到如此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对我来说,一切泄露面对的不过就是嫁给谁的问题,再大不了我一走了之就是,但你苏家从此便会腥风血雨,那可是我无能为力的了。”
一句话说罢,清月便直接仰躺在榻上继续装死,完全不管苏瑾衍内心的纠结。
做大事者,不会总是举棋不定,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更应该明白什么该做,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相信苏瑾衍能在生意场打拼出如此的天地,定然也不会是个迂腐的人,该怎么做,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只是还没下定决心而已,现在她顺水推舟的这么一点明,想必他也很快会想通的。
“公公,请……”
门外苏劲松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萎靡,苏瑾衍回头就看到
父亲在两个兄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无神的双眼完全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看到这里,苏瑾衍不禁下意识看看榻上装死的女人,心里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没错。
一旦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就算装的再像,也不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可怜父亲还要伤心一段时日了。
宣旨太监刚刚走进门口,就看到苏瑾衍怔怔望着榻上女子的模样,呆滞的眼神,皱成小山般的眉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看得不由心头发沉。
“呦,这是中毒了吗?”太监尖声尖气的走上前去,不相信的看着床榻上的女子,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点的可疑之处。太监如此毫无顾忌动作,直惹得苏家的众人不停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可怜见的。”太监啧啧有声的摇头叹息一声,再次走进几步细细的观察起来。
虽说心里已经对这件事有了大概结论,但也要履行一下自己责任,装模作样的关心几分不是?再说,这事是真是假还未可定,不细细观察怎么能确定呢?
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呼吸几乎接近于无。
难道,苏劲松说的都是真的?
这可真是天大的巧合,皇上的赐婚才刚下达女方就中毒了,看来肃王跟这苏小姐在有点相克的意思啊。
但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月复诽,在宫中当差多年,他自然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就算在肚子里腐烂霉掉也不能说半个字。苏瑾衍看着太监肆无忌惮目光,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那怒不可遏的样子,把太监看得浑身不自在,当下讪讪一笑,不为所动的继续自己的责任。
“人呢?”
就在他刚刚想要再凑近些的时候,门口一道急促的怒喝硬生生打断了他的动作,回头一看,就见那声名赫赫的睿王正提着个大夫模样的人匆匆闯了进来,那焦急的样子,锐利的眼神让人不由心寒。
这、这尊神怎么跑来了?
就在太监疑惑的时候,苏家人却是精神一震,特别是苏劲松,顾不得自己受伤的身体就站了起来,指着床榻焦急的说道。
“快、快,就在榻上呢。”
不用苏劲松指点,君凌睿已经看到了躺在那里的人,当下什么也没说,直接提着手上的人就来到了榻边,将人往地上一放,沉声对那人说道:“快点诊治,不许出半点差错。”
御医被他往地上这么一放差点就跌倒,但当听到他话后,又连忙撑着有些眩晕的身子走上前去,匍匐在榻边开始诊治。
清月正在装死呢,忽然听到君凌睿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人模上了她的脉门,当下心中不由一紧,赶紧运功敛息将手臂上的所有的传感全都闭住。
御医匆忙间探到她的脉门时感觉到一丝跳动,心中立刻松了一口气,稳稳心神再探时,脸色顿时又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没了?
御医不信邪的稳稳心神细心再探,脉搏良久才跳动那么一下,微弱的接近于无,若不是认真细查都感觉不到。
这……明明就是死脉啊!虽然人现在还活着,但也许下一刻就会见阎王了,根本没有急救的必要,就算救了也绝对活不了。
看着御医铁青的脸,和头上不停冒出的汗珠,君凌睿不由心中一沉,脸色唰的一下变的惨白。
不行吗?
难道真没救了?
御医诊断良久,最后只能心惊胆战收回了手,对于初时模到的那一丝脉象,归咎于一开始心慌意乱的错诊。苏劲松见御医耷拉着头收回了手,身子不由一软,差点晕过去。苏家众人见到这一幕心里对诊断的结果也已明了,当下一个个的都失望的低下了头,谁也没有问结果,仿佛只要不问,清月就还会活在这世上一样。
而苏瑾衍也赶紧学着众人的模样低下了头,黑眸深处满是疑惑。
这女人是怎么办到的?
房间内刹那间寂静无声,充满了一种压抑的气息,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没救,这是所有人心声。
御医心惊胆战的匍匐在地一动也不动,没人问他话,他也不敢开口,就那么静静跪到膝盖发疼也不敢喘一口大气。
但他们不问,不代表别人不问,看了半晌的太监却是耐不住性子,当下掐着兰花指问着御医:“你倒是给句话儿啊,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有人问话,御医不由心中暗骂,这死太监管什么闲事啊,跟苏家人一样心里明不就行了?
但心里骂归心里骂,他却不能不回答,只能鼓了鼓勇气,战战兢兢的开口。
“绝、绝脉,半刻……或、或者不到半刻,就、就会脉绝而亡。”
一句话,御医说的磕磕绊绊,但不管如何,事实就是这样,死、或者活,终归还是这个结果的。
“胡说……。”听完这句话,苏家人都绝望了,只有苏瑾衍怒不可遏嗷一嗓子蹦下了床榻,抬脚就去冲御医踢去。
“你他妈的就是个庸医,敢咒我小妹死,我打死你。”
“你才半刻就会脉绝而亡……。”
旁边的苏瑾山心痛至极下也忍不住了,挥着拳头就冲了上来,后面几个苏家兄长更不用多说,一个个全都跟狼似的红着眼冲了上来,刹那间就把御医包围在中间,一阵拳打脚踢。
“哎哎,干、干、干什么呢?闪开、都、都给我闪开。”太监被这群如狼似虎兄弟吓得猛然向后跳了一下,心惊胆战的掐着兰花指,在他们身后尖声尖气喊着,可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干喊,不敢向前半步。
但苏家兄弟可不管他那一套,心里的恨、窝火,失去亲人痛楚全都冲御医爆发出来。谁让他说出那句可恶的话,诊断完了救不了赶紧滚蛋不就完了,为什么非要说出那句让他们绝望的话?
御医趴在地上护着头,咬牙承受着那落在身上的拳头,心里那个悲催,他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同僚忽悠着替了他的职,早知道今天会碰到这事,他情愿死在家里也不来受这个罪啊。
“你、你们……简直目无王法,简、简直……。”太监看得是心惊胆战,喋喋不休的继续抒发着自己的正义之言,但在苏瑾山抬起染满血丝的眼狠狠瞪过来时,吓得肩膀头一缩的连忙捂住嘴,再也不敢吱声。
怪不得当今圣上会说苏家这一家子全都是怪胎,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这就是一群疯子。虽说苏劲松也是伤痛至极,可看到自家孩子失去理智的样子他更痛心,特别是在听到太监的话后,他才想起御医是无辜的,不能是眼看着真闹出人命,当下猛的暴喝一声。
“都给我住手,你们嫌老子活的太久了吗?”
苏劲松这一声暴喝无异于给了苏家兄弟一记闷拳,刹那间全都停下了拳头,目光凶狠的瞪着地上缩成团的御医,依然不解恨。
“都给我滚出去。”看着他们不依不饶的样子,苏劲松又怒斥一声,苏家兄弟虽然很不甘愿,但也只能一个个低垂着头走了出去。
“瑾衍。”就在众人将要踏出房间的刹那,苏劲松突然又开了口,苏瑾衍闻言连忙站住看向父亲,他这才继续说道:“你向来跟小妹投缘,就留下来陪着她吧,我……看不得小妹灰飞烟灭的样子,就先出去了,等到小妹……等她走了,你再跟我们说声,啊?”
苏劲松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眼眶一红两行眼泪就不由自主的就顺着满脸褶子滑落下来。
“爹……”看不得老父亲伤心的样子,苏瑾衍差点就把实话说了出来,可又猛地咬住了嘴唇,没再说下去。
事到如今,他只能先忍着,为了苏家的以后,为了一家老小的平安,他只能忍。
看着苏瑾衍咬牙死忍的样子,苏劲松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头,便强忍着身上的痛,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
“唉……。”看着这一家老小的模样,宣旨太监不由触景生情的叹息一声,难得的没有因为苏家对他的忽略而生气,同情的看一眼苏劲松那蹒跚的背影,满怀愧疚扶起地上的御医朝外走去。对于御医的诊断结果,他没有丝毫怀疑,这个御医虽说不是太医院的一把手,但也是独一无二之人。只是没想到,宣旨竟然会碰上这样的事,可怜苏家这些重情重义的人了。
对于他这一举动御医却是没怎么领情,但也没敢明面上反抗,暗中咬牙借着他的手站起来,连看一眼君凌睿的勇气都没有,赶紧跟着他走了。
君凌睿就那么静静注视着床上的女子,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很想要抚上她的脸庞,很想要感觉到她的存在,可又怕会触模到冰冷的温度。或许,这就是近情情怯吧?
他不想感觉那样温度,他要的活生生的她。
渐渐的,他的黑眸中又染了一种决绝,猛的转身离去。
不,她不会死,他也不会让她死。
明无忧还没来,只要他能在她化雾消散之前之内赶回来,她就能活过来,一定能,也一定会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