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05
刹那魔宗在殷肃海落败后的两年里，分裂成数个分支，曾今刹那魔宗独霸修魇国的风光已然不再。殷肃海自那一战后，每日每夜都在忍受剑气凌迟的煎熬，一双手臂长在身上却不能动弹半分，就像他空有大宗主的头衔，却再也无法动用魔宗内的半点力量。
柳吟光深切地感受到刹那魔宗从盛极一时，到突然滑落低谷的强烈反差。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仿佛如古井般波澜不惊。每天，他所做的事情就是，练功，练功，练功。《刹那魔功》的口诀深奥难明，其中描述地尽是玄之又玄的悟道感受，只有亲自练习才能明白口诀中所指何物。
刹那魔宗数千年历史中，修炼《刹那魔功》的不知凡几，能活下来，且真正练成的，不出十人。《刹那魔功》讲究念出魔随，只要有一个念头升起，便瞬间化为魔头。最后达到念头与魔头合二为一，言行举止，哪怕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都与魔道相符，才算是练成。这种魔功乃是从人类的意识层面入手，最为艰深。人类意识中的念头数以亿万计，哪怕一个刹那都会生灭无数个念头，无数敢于尝试的前辈，大都变得心识混乱，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至死方休。也是因为历史上曾有人能够练成，才让人相信这门功夫是真的存在的。
柳吟光每天都在承受识海中永不停息的风暴，全身经脉因魔气涌动断裂了又再重新连接上，其痛苦程度，不亚于殷肃海每日被剑气凌迟。
殷肃海苟延残喘了两年，终于支持不住剑气凌迟的痛苦，溘然与世长辞。去世之前，他将自己的双眼给了自己的弟子。柳吟光没有令他失望，终于练成了《刹那魔功》，并将四分五裂的魔宗重新统一，再次控制了修魇国。
时至今日，柳吟光终于开始完成殷肃海的意愿，聚集修魇国大军向呼雷城进发。柳吟光在马车内，望着窗外山道。心中暗暗道：“师父，我一定会用你给我的眼睛，看到呼雷城被攻陷的景象。”
呼雷城酒楼内，一人扼住燕焚城的脖子，将其提在半空。
燕焚城从对方之前的言语就知道，此人正是呼雷城总兵韩靖塘，心想终于可以说出实情，却不防喉咙被扼住，连发出声音都不能。
韩靖塘怒视燕焚城，手上力道逐渐加重，使得燕焚城一阵窒息，全身内力运转皆变得迟缓万分。
燕焚城心知不妙，恐怕自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便要死在对方手里。那岂不是做了冤大头，随着体力的流逝，死亡的阴影正向他笼罩过来。燕焚城心念电转，苦思良策。
时间不容在等下去，燕焚城一脚抬起，就是一个撩阴腿踢去。这招虽然老套，但大部分情况下都很管用。韩靖塘却不吃这一套，另一只手一捞，便轻松抓住这阴毒一腿。接住这一腿时，韩靖塘表情却有些变化。这一腿的力道太轻了，难道燕焚城已经没有力气反抗，这一腿只是没有意义的手舞足蹈么。
只是一错愕间，燕焚城手臂一震，手中长剑出鞘银龙一般向韩靖塘双臂绞去。原来之前一腿只是分散韩靖塘的注意，真正的出手依然是燕焚城手中的剑。韩靖塘感到对方剑光锋利异常，第一时间只得撤手。
从韩靖塘扼住燕焚城到撤手，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时间再长点，燕焚城的脖子就要被盛怒之下的韩靖塘扭断。
燕焚城刚月兑身而出，就感到一股劲风扑面，韩靖塘下一波攻击已经紧接着杀到。只见韩靖塘双拳挥出，直取燕焚城要害。燕焚城挥剑迎上，对方虽然是练气境的高手，却还未到炼气巅峰，全身真气护体刀枪不入的地步。一剑对肉拳，燕焚城大占兵器之利。
却见对方双拳一分，一拳化掌巧妙地拍在剑背上，使得剑势去路一变。燕焚城空门大开，被对方另一拳重重轰在胸膛。
燕焚城喉咙一甜，便是一道血箭喷出，这血箭方向直扑韩靖塘面门。虽然血箭暗含微弱气劲，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却可收阻碍视线之效。韩靖塘收回一拳护住面门，另一拳仍旧向燕焚城心口捣去。燕焚城心一横，扭臂甩出一道剑光，向对方伸出的手臂划去。韩靖塘不闪不避，一拳依旧打去。
长剑成功斩在对方手臂，却只划出一道血痕，而燕焚城已然再次被对方一拳打中，后力不济，只让韩靖塘微微挂彩。燕焚城中拳，身体向后倒飞而去，后背一下撞在墙上。幸好自己的一剑让对方出拳也有所犹豫，中拳之处只有对方五成力道。要不然，对方功力胜过燕焚城，光这一拳已经足以让燕焚城站不起来了。
燕焚城终于与韩靖塘成功保持距离，想要开口说话，突然一阵血气上涌，再次吐出一口血来，半晌出不了声音。
倒是韩靖塘一拳将燕焚城击退之后，冷静了下来，站在原地紧盯着燕焚城。韩靖塘也感觉到了。这个少年身上并没有杀气，明显从未杀过人。韩靖塘转头看向石永福。石永福与韩靖塘并肩多年，自然知道对方心思，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心中的疑虑与韩靖塘一样。
“你究竟是谁？”韩靖塘冷冷道。
燕焚城再深吸一口气，这才沙哑着嗓子道：“终于不打了么，痛死爹了。”
韩靖塘面色阴冷，却没有下一步行动，只等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燕焚城模出信封，向韩靖塘丢去，道：“看了这个，你自然就明白了。”
韩靖塘拆开信封，一看之下，居然愣住了。他迟疑地问道：“敢问阁下是？”
“燕焚城，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燕焚城道。
“你的师父是？”韩靖塘再问。
“不知道。”这回燕焚城答的干脆。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对方也从来没听白衣女子提起过自己的名讳。
燕焚城呼吸不畅，被对方轰中的两处地方犹如被大石压着，气息运转到那一处就变得艰难无比。韩靖塘见状，缓缓上前，一只手掌按在燕焚城肩膀。燕焚城心知对方已经没有敌意，任由对方施为。
半柱香时间，燕焚城面部一阵抽搐，“哇”地一口吐出一滩黑血。淤血尽出，燕焚城顿时轻松不少，当时便将昨天在树林中看到的一切和盘托出。
韩靖塘知道自己辛苦栽培的儿子居然被所迷，干出这等忤逆之事，痛心之余却又夹杂着丧子的悲痛。燕焚城见任务完成，便要拱手告辞。
韩靖塘叫住燕焚城道，“令师让阁下暂留呼雷城。”
燕焚城一愣，问道：“那她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韩靖塘道：“令师只说让你在呼雷城等她。”
燕焚城点头答应下来。
山道之中，修魇国的军队不疾不徐*向前推进，预计两天后即可到达呼雷城下。柳吟光在马车内，依旧向外看着。
柳吟光神色微动，他看到了前方高山之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除了他，没有人能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因为在常人视线可及的范围内，那座高山都无法分辨清楚。只有练成《刹那魔功》的柳吟光的感知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也在观察他。
白衣女子只出现了一会，旋即转身离去。
柳吟光终于收起窗帘，隔绝外界的阳光，阴暗中的他闭目养神起来。
柳吟光记得殷肃海离世时的景象，双臂尽废，眼眶中两个深色的坑洞，面色苍白恍若死尸。只有鼻翼间浑浊的呼吸让人知道，眼前这个人还有一口气。柳吟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师父，耐心等待着他说出最后的一眼。
呼吸微微停顿，殷肃海咳嗽几声，终于开口说话。柳吟光神色不动，将身体靠近了些。
“只要能练成《刹那魔功》，宗门失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以你的才能三十年时间韬光养晦，一切都不是问题。当年与她的一战，对后来人来说，只不过是遥不可及的传说。”殷肃海艰难地喘息着说道。
“你唯一要在意的，只有那个女人。”
柳吟光问道：“她到底是谁？”
殷肃海道：“说出来恐怕你不相信，那时，我还很年轻，宗主之争还没落到我身上。在我前往神州历练时，曾与此女偶遇。那时她的身手便已经出神入化，我敢断言，当时江湖上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我推测练就她这份功力，就算天资卓越，也要苦修五十年才能拥有。你猜她对我怎么说，她说她已经有三百多岁了。”
柳吟光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殷肃海苦笑道：“我当时的反应和你一样，但我却没来由地相信，她没有说谎。你知道我两年前那一战，为什么开始没有认出她么？”
柳吟光摇头。
殷肃海自然看不见柳吟光摇头，但他能够感觉到柳吟光的疑惑，道：“因为她看上去，比之前又年轻了。功力到达她那个级别，已经是真正的仙人了。我输得不冤。她曾告诉过我她的名字，她叫……”
殷肃海的声音低了下去。柳吟光把身子倾得更低了些，才听到殷肃海最后的话。
“他终于练成《刹那魔功》了。”白衣女子喃喃道。
如果有人看到白衣女子赶路的样子，恐怕立刻惊讶地叫出声来，有信神的定然会向她叩头跪拜。因为白衣女子此刻正站在一柄剑上飞行。
御剑飞仙！
这是真正的剑仙手段，就算是燕焚城也没见到白衣女子使出过。
夜晚，总兵府。
韩靖塘坐在按前，石永福守在一边。书房内分外安静，昏黄的烛火点亮一片不大的空间。相比丧子的悲痛，眼前面临的问题要严重许多。
石永福道：“刚回来的探哨已经证实信中所说，修魇国终于出兵往呼雷城来了。”
韩靖塘点点头：“我早已经派人去后方请求援兵，问题是城中守兵是否能撑到援兵到来的时刻。”
石永福叹道：“修魇国韬光养晦三十年，此刻定是势在必得，对方最少有三十万兵力，这还只是先锋部队。如果再加上刹那魔宗做其帮凶……”
韩靖塘道：“尽力而为吧。大不了，我们就以身殉国而已。”
石永福道：“将军何必如此悲观。当年子禾将军留下的机密文件，到现在未必是真的。”
韩靖塘道：“等请援兵的信使回来，我们自然会知道真假。”
石永福道：“写这封信的人，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位……”
韩靖塘点头道：“她就是三十多年前，在半路独力击退修魇国大军，重挫刹那魔宗的女剑仙。世人不知道其名讳，只有子禾将军留下的信息告诉我们，她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