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1-06
来人身形壮硕魁梧,背负巨盾,只是随意站着却身体笔直,看上去有一种岿然不动的沉稳气度。燕焚城神色越发凝重,剑鞘移到身体左侧与地齐平,右手手指张开,一根根攀上腾渊剑柄。这架势乃是借鉴于乌戎兴刀法中的拔刀式,握剑动作看似迟缓,在腾渊出鞘之前已经悄然蓄势。对方若有异动,燕焚城立刻抽剑出鞘,势若雷霆闪电,迅猛异常,交手之初便能占上先手。
那人没有动,画着诡异刺青的脸上,一双雪亮的眼睛尤其引人注目。那人盯着燕焚城,开口道:“我叫符破川。”
周围本是人流涌动,嗅觉灵敏的人们很快发现这里剑拔弩张,纷纷往边上避让,空处中间一片空地,只留下符破川和燕焚城在空地中央。
燕焚城握剑的手时松时紧,手腕起伏不定。这样每一刻出剑的速度与威势均不相同,这一刻可能是势若千钧,浑雄沉稳,下一刻就是快如闪电,威势激烈。
符破川冷眼看着,也不解下背上巨盾,无形的威压却时时刻刻逼迫着燕焚城的意志。只要燕焚城稍露破绽,符破川便以雷霆之势全力出手,务求一击致命。
两人对峙才不到半刻,燕焚城额角已有细汗渗出,虽然精神上感到一丝疲惫,却不敢有半点松懈。这次对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艰难,当日临近炼气巅峰的巫九首也没有让他感到如此大的压力。对方实力不言而喻,必然是真正进入炼气巅峰之境的高手。在符破川的精神威压之下,燕焚城识海之中陡然生出变化,虚空之中现出点点光芒向剑胎汇聚,整个剑胎被光芒包裹看不清原来的形状。与此同时,充斥经脉的真气自行运转起来,各大经脉彼此沟通连接,使得真气抱成一团。居然在这时侯突破到练气大成了!
发觉自身境界突破,燕焚城神色不露,心中大惊。虽说境界突破固然可喜,能让他的实力再度增强,但若在平时倒也罢了。现在则不同,因为实力的提升,燕焚城尚未适应,对自己出剑的控制力反而下降了。正是两人临渊对峙将发未发之时,需要能将自身力量把握到每一个细节,出手若无法控制,哪怕只是出剑位置偏离一点,也是生与死的差别。
符破川突然“哦”了一声,音调上扬,燕焚城见对方看似分心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符破川即使开口,身上依然毫无破绽,施加在燕焚城身上的压力有增无减。
符破川对燕焚城道:“我看你气色焕然一新,眉头却不自觉地跳动一下,看来是临阵突破了。”
被符破川看出自己的情况,燕焚城勉强一笑,算是默认。
符破川继续道:“符某从来不屑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今天就放你回去好好巩固境界,半月之后再战。”
燕焚城身上陡然一轻,显然是符破川已经收回威压,但见对方眉宇间转过一丝萧索,兴味索然地转身离去,背上的巨盾始终不曾解下。从后面看符破川,好似一座小山向着城外缓缓移动。燕焚城似乎听到符破川喃喃自语。
“若非被迫行那小人之事,罗狷也不会死得如此不值。”
事发之地乃是在云府大门外,云家诸人闻讯赶来,陈平与乌戎兴也在其列。只是符破川早已离去,众人只听说了门前事情过程,未能一睹刹那魔宗高手真面目。
云寄鸥听说符破川离去,重重松了口气,叹道:“刹那魔宗的人始终还是来了,可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这样。”
云寄希叹道:“更没想到的是,魔道中人居然如此光明磊落,当真让我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自惭形秽。”
云寄鸥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世道变了,难道我真的老了?”按太阳穴的手指微微颤抖,不经意间触模到眼角的鱼尾纹。云寄鸥身后,云万从等一干年轻一辈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云寄希遥望燕焚城背影,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见燕焚城转头对众人微微一笑,腾渊再次扛在肩上,便往城门外走去。
燕焚城养伤期间,云家对其态度一直是不温不火。哪个家族不想招揽高手坐镇,何况剑仙弟子潜力巨大,极有投资价值。若这少年以后能成为一代宗师,说出去也是从云府出来的人,江湖中谁还敢上云府挑衅,甚至鬼门都要给云家三分薄面。照理说,云家众人更当积极拉拢燕焚城才是,只是由于其与刹那魔宗结仇,云家唯恐殃及池鱼,又不敢与之走得太近。
现在刹那魔宗的人已经来到门前,结果却未有如云家预料的那般大难临头,各位主事人心绪万千,有些后悔,又拉不下脸挽留燕焚城。
陈平一步追上道:“燕兄弟,不若就留在这里,彼此也能照应一二。”云寄希与云寄鸥两人第一次心意相通,暗暗点头。
燕焚城婉拒道:“叨扰云家诸位多日,在下也不好再久留。且决战之前,找一处清静地修养精神也是一件好事。”
燕焚城这句话情理兼备,众人也不好再强留。
末了燕焚城有道:“若在下侥幸胜出,定会再回云府报答诸位。”
说完话,燕焚城终于走了。
目送其离去,云家众人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城外浮屠山上,符破川独自登顶,来到离忧寺门前。眼看这破败寺院,符破川展颜笑道,“本只是想到山上寻一处清静地,没想到还能有个住处。”
符破川走进寺中,眼看里面佛像东倒西歪,地面破败不堪,脸上却是不以为意,淡淡道:“看来这里经历过几场不小的战斗,不过看地上的泥土,想必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符破川随意漫步,走到偏殿之中,抽了抽鼻子嗅了一下殿中空气,点了点头,将巨盾解下,捡了个蒲团坐下,闭目养神。无独有偶,这里正是那囚禁陈平等人那处的偏殿。
炼气巅峰境界的武者在江湖中已经属于一流高手,各大帮派家族都会争相拉拢,甚至一些大门派也会邀请其去做一个挂职的客卿长老,待遇自不用说,一流的高手当然会享受到一流的待遇。所以一般见到炼气巅峰境界的武者,哪个不是看上去英姿焕发,神采飞扬,就算长得不好看,那一身好金装一裹怎么也看上去卓尔不群了不是。那什么吃的住的,也比一般人金贵不少吧。
而这符破川呢?之前光被其身形和气势吸引了注意力,现在仔细看去,才发现其身上穿得极为寒酸。一身粗布衣裤,上面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肩膀上背负盾牌的地方还加了几层补丁,想来是这人没什么衣服替换,肩膀处时常被盾牌磨破的缘故。只是手臂,腿上,还有腰部似乎包裹着厚重的黑铁护甲,一看便知分量不轻,与其说是护甲倒不如说是用来负重练习的器具才是。符破川拿出随身带着的行囊,从里面掏出水壶和杂粮制成的干粮,一口一口吃着。这浮屠山不是荒无人烟之地,离三涂城并不远,何况之前他便是从三涂城走来,沿途买些好点的食物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炼气巅峰的高手到这份上,也算是寒碜到家了,更何况符破川还是刹那魔宗的十八魔将之一,任何一个理由都足以让他享受比现在好一百倍的待遇。可符破川这么多年一直维持极为简朴的生活方式,不知道的看符破川这样,只以为是哪里来的苦行修者呢。
符破川的干粮只吃了小半块,接着又珍惜地放回行囊之中,继续闭目养神。一天过去,离忧寺中破败寂静如旧,并没有因为符破川的到来产生任何变化。
符破川缓缓睁眼,从蒲团上站起。他昨天一整晚都是在蒲团上打坐,若换了常人早已经坚持不住,下半夜就东倒西歪了,可到早上他的腰杆依然笔直。站起身后,符破川舒展了体,却没有发出预料中的骨骼脆响之声。只怕这人外表看似铜皮铁骨,其内在骨骼柔韧程度惊人,难怪可以这样打坐一整晚身体都不僵硬。
符破川一只手扶上巨盾,似乎想活动下手脚,这时耳廓微动,眼睛也突然向偏殿之外看去。良久,偏殿之外并未有人出现,符破川的眉头却渐渐皱起,手悬在巨盾上,手指微动不知是否该拿起。
新春当天晚上,乌戎兴终于和兄弟们开开心心喝了一场,陈平也围坐其列,一群人有说有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呼雷城的逍遥时光。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过去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们现在在一起,只为了庆祝新的开始。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大家都要找寻新的开始,好好活着,为自己,为死去的兄弟们。
死去的兄弟离如今安定生活只有一步之遥,每每想到这里,乌戎兴不禁悲从中来,若自己当初再强一些,或许就能将兄弟们全都活着带出离忧寺。乌戎兴是个念旧的人,他不能忘记死去的兄弟们,也不会忘记他的仇人鸟嘴宓龙阳。那时的他太弱了,现在的他依然很弱,他需要变得更强。离忧寺中残留的一切,无时无刻不激发着他变强。
乌戎兴背着一只特制加粗加重的大铁刀,出现在离忧寺门口,气喘吁吁地喃喃自语:“他娘的,背着这玩意儿一路跑上山真他么不是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