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3-28
“好了,你先别哭了,奕忻不见了,只是被人掳去而已,我爱新觉罗的子孙哪个不是能经得起风雨的英雄?再说,你在宫中哭也不能将他哭回来。”道光终于忍不住道。
静妃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哀伤,连道光也说不下去了。静妃丧子两次,如果奕忻再没有了,那么她还能怎么活?他叹了口气,拍拍静妃的背:“爱妃不必如此忧伤,朕立刻让曾国藩把他找回来,哼,朕把儿子交给他,他却没有看牢了,岂有此理!”
道光昨晚深夜收到曾国藩的密折,原以为是政事上的问题,没想到打开密匣之后得到的却是这么个惊天霹雳,便罢了今日的早朝,到了圣禧宫与静妃说了。
曾国藩通报奕忻失踪的消息并没有使用官方的奏折,而用的是自雍正朝以来地方四品以上官员就可以使用的密折专奏制度。正常的奏折到了北京之后会先入内阁,再入军机,最后才呈送给皇帝,若是这么办的话,奕忻失踪之事怎么还能隐瞒?
密折是直达皇帝,他人无权拆阅,只是雍正朝后这个制度备有意识地控制住了,一般只有督抚有要事之时才会使用。
道光手边的匣子就是装载密折的匣子,用钥匙锁上,一把在曾国藩手中,另一把在皇帝手中。因而,就连执掌军机的穆彰阿也不知道广东发生了如此巨变。
“这许是怪不得曾师傅,”静妃虽然心疼,却不迁怒,反而为曾国藩开月兑道:“曾师傅为人谨慎,行事周密,定是奕忻他自作主张了。”都说知子莫如母,她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道光又叹气:“也怪朕,当初就不该允他前往广东,若在深宫之中,岂会有如此状况?”
“也不怪皇上,雏鹰欲展翅,如何不历风雨?皇上您让他去广东,是对他最大的恩惠,深宫中长成的孩子总是安逸了些。”静妃又安慰起道光来,“而且奕忻也是皇上最喜爱的儿子,皇上心中的着急和悲痛不会少臣妾半分。”她这个母亲做得最为不易,作为皇帝的妻子,即便是伤心欲绝也要顾及着许多东西。
当然这也是道光看重她的原因,如今整个后宫无后,静妃作为唯一的贵妃掌管六宫事务,有这样的性格他才放心。
想到此,道光也不禁动情道:“爱妃,只是苦了你了……”他将静妃搂了过来,“你放心,朕就算将两广翻个个,也要还你这个儿子!”
两人温存了没一回,就听到管事太监传道:“皇上,穆彰阿大人求见。”
“来的好,朕正好与他商量,爱妃在此稍候,朕去去就回,今日便在圣禧宫过了。”道光好言宽慰。
静妃强作欢笑道:“皇上切不可为了家事而误了国事,臣妾无碍,哭一会便好了。”
皇帝走后,静妃独自一人又拿起曾国藩的密折,越看越心酸,不禁哭出声来。正流着眼泪,房门被人推开,抬头一看,却是宜泉。
“姐姐,”宜泉刚才一直在屋外,在外面时已经听到了奕忻失踪的消息,此时也是满脸的哀戚与担忧,“六阿哥他……”
静妃点点头:“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折,送来的却是这样的消息……”此时,她压抑在心中的悲痛终于爆发出来:“我的皇儿啊!!!”
奕忻离京两年,静妃天天想日日盼,就想有一天自己的儿子能够出现在眼前,亲热地唤一声“额娘”,而她可以欣慰地看着长高许多的孩子,喂他准备好的最喜爱的糕点。
这画面在她梦中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但是这两年,除了来往的书信之外,哪怕是中秋和春节儿子都没能回来,每次抱着希望询问,得到的总是失望的回应。
失望便失望了,只要知道儿子在广州身体强健,过得开心便也罢了,大不了晚上几年再见面,哪曾想却得来了八个字:遭人劫持,生死未卜。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偌大的空殿中回荡,却传不出这百尺见方的地方。她的悲伤只能一个人独自承担,最多不过是和宜泉相拥而泣,四行泪水便是要将这华美的宫殿都浸透了。
道光心中也悲伤,但是作为皇帝,他要面对却不止这些。
到了上书房见到穆彰阿,听他讲了半晌,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穆彰阿,你先停停,”终于道光忍不住打断了侃侃而谈的穆彰阿,“曾国藩的事情迟早是要处理的,朕问你个问题,若是曾国藩去职,谁堪担任两广总督之职?”
穆彰阿被皇帝突然一问,愣了一下,我这还没说换总督呢,皇上怎么比我还急?朗声道:“奴才以为,耆英可当此重任。”
“耆英?”道光皱眉,“他一直在京中供职,没有外任之经历,恐怕不妥吧?”
“皇上,奴才以为总督职务非耆英莫属。他自任户部尚书以来,多与洋人打交道,而无论是琦善还是曾国藩在此方面都远逊于他,而他也精通财政钱粮之事,断不会像曾国藩一般像朝廷提出如此要求。”穆彰阿坚持己见,这可不能松口,现在穆党在京的官员中能够担任两广总督的只有耆英了。
道光沉默不语,此时他心中并未想着与洋人交涉的事情,而是奕忻的下落,如果耆英上任,他会像曾国藩一般全力地搜寻营救奕忻么?大臣有大臣的心思,帝皇有帝皇的心思,自古以来,这两方都是进行一场博弈,谁胜则谁拿到话语权。
而道光年近花甲,皇家的希望就在下一代,下一代中又属奕忻最为突出,谁知道耆英到时候安的会是什么心思?
穆彰阿见道光不回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再烧一把火:“皇上!此事重大,皇上定要速速决定,否则蛮夷必如豺狼入室,一发不可收拾,而曾国藩其人不过三甲出身才干不足以重任,年轻有失稳重,如何能和虎狼一般的蛮夷相抗争,再这般下去,我大清的社稷危矣!”
一时间竟然声泪俱下,煞有死谏的气势!
道光不禁动容,儿子和社稷比起来,当然还是社稷重要,便虚扶道:“爱卿何必如此?朕准……”他刚想说准了就是,管事太监的通报声将他的话头打断:“皇上,桂良大人求见!”
桂良怎么来了?穆彰阿眼看就要成了,却被人搅和了,心中很是不舒服。但是桂良并不是穆党中人,虽然平日里对穆彰阿也恭敬有加,但他历任封疆大吏,在朝中也是实权人物,并不会对穆彰阿言听计从。
道光听到是桂良来了,自然是命太监传他进来,这可是未来的儿女亲家公啊!
桂良回到京城后,就一直担任兵部尚书与正白旗汉军都统,行走之间有着武人的气概,到了上书房中见到穆彰阿也是一愣,拜见过道光后,也和他见了一礼。
“桂良你来得正好,朕正和穆中堂商量着两广总督人选的事呢。你是兵部尚书,两广那边又是与洋人打仗的前沿,你不妨一起来参详一下。”道光见面便将难题扔给了桂良。
桂良闻言不由惊声道:“皇上您在这时要换掉曾国藩?皇上难道还不知道恭郡王之事?”
穆彰阿听到恭郡王三个字,眉头不由挑起,奕忻!难道皇上停歇早朝和犹豫不决是和奕忻有关?他这只老狐狸自然地就将两者联系起来。
道光听桂良说起,叹气道:“哎……朕已经知道了。”
“那皇上怎么会在此关头提起换掉曾国藩?”桂良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妥,大大的不妥!”
穆彰阿听得他不禁横插一脚,还要坏他好事,连忙厉声道:“桂良大人,皇上为什么要换掉曾国藩这不是前几日早朝时说过么?曾国藩在广州骇于洋人之威,做出此等丧权辱国有伤天朝尊严之事,单凭这点就足以让他撤职查办!”
桂良见穆彰阿这么激动,他还没有那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和穆彰阿杠上,放低姿态拱手道:“中堂大人说的不错,曾国藩是要办,但是不是现在,如今之时,没有人比曾国藩更适合的人了。”
“桂良你说!”道光闻言急切问道。
“臣禀皇上,恭郡王在广州遭歹人挟持,此事除了曾国藩无人可解。他在广州两年,于广州的政事官员地方熟悉,如果换成他人,但是要统一政令与下官等熟悉就需要一段时间,这便要拖了不知多少天的时间,拖一天恭郡王就危险一日,拖一时寻回来的可能就小一分,此其一。”
道光点头称是。
“其二,曾国藩乃是上书房师傅,与恭郡王的关系最为密切,除他之外,朝中无有大臣熟悉恭郡王的脾性,也没有人会像他一般尽心尽力,更没有人像他一般掌握了第一时间的信息,即便继任者到了广州开始搜寻,一时也无法下手。”
“不错!”道光郑重地赞同道。
“此次微臣来,便是要请皇上恢复曾国藩的总督职务,令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回恭郡王,等恭郡王安然归来,到时再处置他也不迟!请皇上三思!”桂良深拜到地。
他的分析合情合理,道光又听得合心意,自然是连连点头。
穆彰阿到了此时怎么可能猜测不到原因?奕忻在广州被人劫走了!这可是重磅的消息啊!此时,他再勉强要求到最后肯定是碰一鼻子灰,擅长见风使舵的他也一同跪了下去:“皇上,奴才之前不知恭郡王有恙,所说之言有失偏颇,如桂良大人所言,如今之计,只有曾国藩才可以担此重任!”
道光见穆彰阿也不反对了,拍桌道:“好!爱卿立刻替朕拟旨,令曾国藩回职,并令他速速将奕忻找到!”
“喳!皇上,奴才还认为,需要给他定下时间,若是超出时间,那便要数罪并罚!”穆彰阿又道,桂良一旁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就依你所奏!限他一个月时间!拟完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广东!”
桂良与穆彰阿从上书房出来,穆彰阿手中拿着拟好待发的谕旨,笑道:“桂良大人来的正是时候,若不然,老夫可要忤了皇上的心意了,在此先行谢过。”
这只老狐狸……桂良心中不屑哼了声,脸上毕恭毕敬道:“中堂大人何出此言?即便下官不到,以大人您的厉害,怎么会看不出皇上今日的反常?”
穆彰阿呵呵不置可否,反道:“六阿哥在广东出事,军机处都还不知道,大人的消息可是真灵通啊!”
桂良苦笑道:“中堂大人有所不知,我那往外拐的闺女早在两年前就和王爷一起去了广东了,这不,还是她使人与下官说的。”
“哦……可是娥伦那丫头?怪不得老夫好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穆彰阿恍然大悟道,“时间急迫,老夫先去发旨,告辞了。”
辞别了桂良,穆彰阿脚步匆匆,倒不是为了将圣旨快些发出,而是因为今日的意外收获,他心中有了新的计较,这可能比扳倒曾国藩更加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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