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子下朝后第一件事情不是回府吃早饭,而是问有没有打捞上来。
太子知道自己自8岁那年的那件事后,睡眠就一直有问题,失眠,睡不好,但不管怎样,到昨天为止,他都是有睡觉的。但是,昨天晚上,他辗转反侧,睡不着,就是睡不着!无论是睁开眼睛,看着黑暗的房间,还是闭上眼,努力想睡着,他的眼前浮现的都是那如鬼魅一般墨七的身影。他想象不出墨七长胖后的情景,因为他只见过墨七洗掉那一身黑泥后,瘦弱不堪的身形。即使那日去看她,也只看到她一手托腮在窗户边发呆的神情,两眼透出的除了冷漠就只是冷漠,无论任何时候,都看不到任何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这个人,他一直没有去碰,因为那还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即使让她做了他的小妾,她也还只是一个孩子,她无法履行做妾必须做的事,而他也不忍对她做那样的事!八岁,让他想到了自己八岁那年。同样是八岁,自己活得很风光,很体面,而她……吃不饱,穿不暖……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同样是八岁,自己遇到了那件事,自己还活着,难受的活着,而她……终究如愿死去了……
他一直在告诫自己,那只是一个乞丐,一个很脏很臭的乞丐,他有洁癖,他不屑碰那样脏的乞丐,但……他却无法忽视那冷漠的眼神,那毫无表情的瘦脸!他不知道要怎样的心伤才能造就她今天的模样!他也不相信那样的表情是一个乞丐可以拥有的!他不相信一个乞丐可以让萧无双折服!
萧无双在武林上是名门萧家的人,自身也是一代宗师,因为不明原因解散了门派,因为懒,不想做事,才投身在太子府,这样的一名大侠,竟然让一个乞丐收服了!!!太子越想越觉得心内不是滋味,自己用了那么多办法都未能让萧无双对自己有大用处,而墨七……
“禀殿下:已经打捞了半个时辰,除了比较大的鱼外,没有尸体!”
“继续打捞!”转身,太子朝那一大堆的死鱼走去,鱼已经在发臭了,得赶快处理。太子府出了命案的事,今早皇帝已经问起,他没想到事情会传得这么快。难道这就是那要送墨七入府的人的目的?真的么?
朝堂之上,众朝臣为一个乞丐的生死争论不休,二皇子苍重云、三皇子苍青云以及一些老臣与太子苍焱绝针锋相对,让太子本就一夜未眠的心情更是不爽,但终究没有暴发。他还知道分寸。当那些大臣知道凶手是那几个女人的时候,谁也不说话了,连皇帝都没再说什么。一个乞丐的死,便不了了之。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鱼肚皮,太子忽然觉得眼花,看不清东西。但在那些鱼肚皮下面,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明亮的绿的东西。
“来人,把那个绿的弄出来!”
“是。”在弄出那个绿的东西之前,翻找着的侍卫又翻出了一个棕色的小东西,侍卫看出和鱼不一样,便甩了出来。正甩到太子脚边,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太子倒退了一步,真恶心:居然是一个呈三角形的蛇头,眼睛都还睁着,脖子的切口不像是刀也不像是剑造成的,不光滑不匀称,无规律!
“殿下,殿下,”王、赵两位御医急冲冲地赶来,面有喜悦,“殿下,老夫昨夜联系了太医院的同僚,已经查出这些鱼的死因了。”
“本宫已经知道了!”太子嫌恶地看向地上的蛇头。
“啊,殿下真是英明。”顺着太子的目光,两人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棕色的蛇头,死不瞑目的蛇眼,两人倒抽了一口气,来到太子旁边。
“如殿下所料,确实是蛇毒,是新鲜的蛇毒造成了湖中鱼类的死亡。”
“也就是说……”太子想到了什么,却没有明说。
“殿下英明。几位夫人给六夫人的毒至少都有七天时间,所以六夫人很可能把所有毒药都吞下去了。”两老头叹了口气,如今的年轻人啊,真是不好沟通,有这么好的机会,干嘛还……即使只是做太子的小妾,那也是荣华富贵……
“殿下,昨夜,老夫和太医院的同僚推演了一夜,当所有毒药遇到一起的时候,六夫人只会死得更快,所以……”另一个御医接着说。
“那三处血迹,老夫和王御医商量过了,很可能是六夫人被蛇袭击,又遇毒发,吐的!”
“嗯,除此之外,老夫想不到其他可能!”
“那你们怎么解释墨七的失踪?”知道原因之后,太子狂乱的心反而平静下来,看来墨七是必死无疑了!
“这几天天气晴朗,地面很干燥,墨七人瘦体轻,不留下脚印也是有可能的。另外若是武林高手从一旁带走她也是可能的。”萧无双的声音在太子背后响起,太子侧目。昨夜说过要让他去面壁思过,结果却被当成了耳旁风!太子觉得自己的话真是越来越没有威信了!
刚平静下来的心,再度怒火高炽!这都是遇到那个墨七之后的事,若是把她捞上来,他一定要鞭尸,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但是仅仅是恨吗?除了恨,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太子也不甚明了!
“小姐……”两个婢女一直紧张非常的在岸边注意着打捞的动静,每一次将打捞上来的东西搬上岸的时候,她们都急急的跑过去。发现没有,又是一阵高兴,一阵叹息。都不知道她们那是喜是悲了。高兴的是没有墨七的尸体,叹息的是不知墨七或者是墨七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萧护卫不是应该在面壁思过吗?怎么本宫的话你们怎么执行的?”一干侍卫低下头,“卑职这就带萧护卫去思过!”
“太子殿下说笑的,你们也当真!”萧无双一语让太子气结!这人为何处处和他作对,以前明明不会这样明显的,以前虽然懒散,但总归是还听自己的命令的,如今……这一切都是墨七的错!太子再一次将这个事件记在墨七的头上,再一次决定等找到她的尸,他一定要鞭尸!看着太子那凶狠如血的眼睛,咬牙切齿的神情,萧无双心内明了:太子对墨七可能有了不一般的感情!不管是恨还是……
---------------------------------天之挽曲-------------------------
当早上的太阳升起,当一轮红太阳将温暖的阳光照在仍然冒着热气的温泉上,照在温泉中那个只有后脑勺和背部暴露在空气中的尸体时,在阳光形成的阴影中,在那个尸体上,在背上、脖子上有很多牙印,牙洞。两个两个的连在一起,那些牙洞里还缓缓地往外流着血。脖子上的那两个洞尤其大,就好像被吸血/鬼咬过一样,但那牙洞又明显比吸血鬼咬的大,这两个洞没有流血,但却同样让人胆颤心惊。
上的掐伤还在,上多了好几处伤,被撕扯掉了几块肉,但不多,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健全的尸体,也多少实现了她想留个全尸的想法。
因为温泉的关系,尸体始终保持着温度,那一点点的伤口让她的血一直流啊流,她的尸体也越来越白。当太阳落山,当太阳升起,太阳再落再升,那小股的血流仍然没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