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彧在天色渐晚的时候,已到了玉门,玉门的城头是戎装一身的守将,他遥遥地望去,便觉着所有人的面色都凄冷如霜,格外凝重,城下亦有士兵盘查,处处都透着大战一触即发的硝烟味道。
郑彧入城时,匆匆而过,如此平凡的长相无人会记得,可他的的眸子却透着诡谲的光亮。玉门是座不小的城池,郑彧笑着坐到了一家酒馆之中,这里龙蛇混杂,却是得到消息的最好地方。
两个男子在高谈阔论,一人说道:“这仗啊,打便打,我们谁会在乎?年年如此,月月如此。”
“这一回,周人竟过了平川,到了东临城。”另一人道。
郑彧饮着酒,听了一会,便走了出来,街边一家商铺的徽记映入他的眼帘,这团云纹,早已非曾经看到的那种意义,他的眸子里慢慢的都是惊讶。
他快步走了进去,晋容放在他怀里的那把与苏岚相仿的扇子,不合时宜却显得格外的有用。他迟疑地拿出扇子,微摇着。
一个人却快步地向他走来,轻声说:“拭手补天裂。”
郑彧的眼睛一下子睁大,跟着他慢慢地走到了后面,那人待无人后,向他道:“郦青奉主公之命在此,幸见得您。”
“郦珩。”郑彧觉着这个名字很是熟悉。
“主公昨日传了消息给我,我正要寻您,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郦青微笑着说,从怀中取出一页小纸,交给郑彧,纸上散着淡淡的松香,是苏岚极爱的味道。
“我大军将于三日后抵云关,吾料郑彧已至。闻司徒岩若驻军于东临,战况如何?另,汝需入云关守将处,事有蹊跷。”
“事有蹊跷?”郑彧问道。
“好像是,玉门的守备十分松懈,不知为何。我正准备今夜去城主府。”郦青答道。
“我随你一起去。”郑彧微笑着说,“毕竟我是郑将军。”
入夜,郑彧与郦青皆是一身黑衣,在夜色中慢慢地走着。郑彧这才知道,郦青原来是苏岚的死士,而莫梓苏的店铺正是他们短暂的落脚点。郦青对他说,云关的守将是去年将将走马上任,似乎是李晟向江源推荐的。
云关的城主府不大,高州的城池多是守将兼任城主。城主府内外的警戒十分森严,却绝不是大战将至的那种森严之感。而是,一种秘不见人的诡谲。
“看来这里真的有蹊跷。”郑彧轻声地说。
“是老主公下在周国的暗桩说周军有些蹊跷。”郦青也压低了声音。郑彧面无表情,心中却泛起波澜,郑家的探子也不过是在周国的京畿活动,可苏家的人却能如此紧密地接触到军情。
两个人极小心地在夜色中跳上了墙头,这个时辰是守卫最易懈怠的时候,两个人以轻功掠入院子中。郦青指着小院子中灯火最是晦暗的那一间,“书房。”他用口型道。
郑彧一跃而上,却极是轻盈,未发出一丝声响。郦青也迅速地掠上了房顶,身姿轻盈如雨燕。
郦青示意郑彧噤声,将一瓶粉末轻轻地洒下,一块砖放出不同的细微光亮,郦青微笑着用手指轻按住那光亮的地方,粉末开始洒落,一个洞出现在眼前。
郑彧目不转睛地看着,郦青只是笑笑。他在几个暗卫中相貌最是普通,可也是极清俊的男子,这样的一笑,很有几分苏岚的味道。
郑彧顺着光亮看下去,恰巧是房梁,落下去的粉末尽数掉在其上。屋中没有意外是两个男子,一人穿的是大楚的官袍,另一个却是黑衣如墨,隐在了书架之后,只落出了薄薄的唇和如刀刻出的一般的下巴。
郑彧和郦青都屏住了呼吸。云关的守将站在一旁,看向那个隐在黑色之中的男子。
“您明天就会离开?”他问道。
“不。”那个人的声音很低沉,“我会待在这里,直到战争开始。”
“您不在军中?”他又问道。
“马拓,你关心的好多。”那个人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和李晟各取所需不是吗?我在这一日,你们就得保护我,我相信,我不会有什么意外。你说呢?”
“那周国的军中?”马拓又问。
“干你何事?”那个人的声音瞬间便冷了几分,“你只要办好我的事。”
“殿下。”马拓忽然跪倒。
郑彧心里一惊,看向郦青,郦青却一脸的镇定,似乎早已料到。
“我说过,不要唤我殿下。”那个声音冷得让人发颤,“你是楚人。”
马拓低着头,不知道是什么神情,那个人却站了起来,微仰着头,郑彧看向他的眸子,那双眼眸竟是褐色,泛着冷冷的光泽。
“玉门的城防你做的太假了。”他笑的很邪佞,“若被看出端倪,可不好。”
马拓夺门而去,他却缓缓地抬头,隐约有几分不安。异色的眼眸,一道流光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