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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大楚的街道灯火通明。高品质更新在这依旧飘雪的季节，这座都城，却是别有飒爽滋味的繁华。
苏岚从宫里走出来，已是二更，她身后是宫中内侍。纳兰瑞这些日子，几乎是夜夜不睡，千头万缕的事情，都在这里决定，她们这些臣子，也得日日随侍，她，也几乎是三五日没合过眼了。
宋凡一袭清雪沾身，快步地向苏岚走来，对她道：“爷，齐皇还未睡下，正和玄大人闲聊呢。”
苏岚听见这话，却觉着一阵的犯难，今夜这一趟，看来是免不得的了。
没多时，苏岚和宫中内侍，就出现在驿馆。苏岚先是去了燕亦尘处，送了纳兰瑞特意吩咐的大氅，又问候了司徒岩若。最后，才转到齐朗下榻的殿宇。
苏岚站在殿外，踟蹰着。那个人的面孔，曾经的挚爱，今日却厌恶的不想再看。
身后的内侍，用目光询问，苏岚只得点了点头，叫手下通传。
里面传来他的声音，恍如隔世：“请苏大人。”
苏岚这一刹那，竟是没能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苏大人，竟是自己。不是温柔的颜颜，不是戏谑的苏四小姐，而是苏大人。
苏岚自嘲地笑了笑，带着一脸面具似的笑容，慢慢地拾阶而上，身上满是雪花，却丝毫不折损半分贵族的气质。
苏岚入内，玄汐笑着起身行礼，然后站于她的身侧。苏岚则一脸的虚伪笑容，在齐朗说免礼之前，郑重地行了半礼。齐朗看着她恭敬地俯身，头藏在双臂之下，只觉着，和她的距离，虽是咫尺，却比天涯还要遥远。他们是置身黄泉和碧落，她的冷漠疏离，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解月兑。
“臣苏岚奉陛下之名，前来给陛下送大氅。”苏岚慢慢地直起身来，目光落在齐朗身后的某一点，空洞而又虚浮，“陛下说，北地天寒，恐齐皇难以适应，就特地命人从库里找了大氅，送给陛下和贤妃娘娘。”
苏岚一点头，身后的内侍，就托着盘子来到，齐朗看着苏岚，笑了笑道：“多谢楚皇的美意。也劳烦苏大人了。”
他看见，她听见苏大人的时候，眸光微微一闪，可下一瞬又恭谨地低着头。
他看见，她的发上全是薄薄的雪花，已然化成了水，他的心，不由得一紧，他心爱的女人啊，这样的辛苦而又委屈，可他什么也不能做。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玄汐忙笑着对苏岚道：“陛下竟让苏二来送东西，苏二你也有今日。”
苏岚笑着看了一眼玄汐，摇了摇头：“玄大人在这里和齐皇相谈甚欢，宫中只剩我一个，我不来，哪个来？”
齐朗看着她，眼底一片通红，刚才和玄汐闲话，这些重臣这几日忙的都算是焦头烂额，尤其是负责京畿防务和新皇主要政策制定的苏岚，更是好几日都没合过眼了。
“朕也乏了，今夜就劳烦二位卫戍了，辛苦。”齐朗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入殿内休息。
“你快回家休息休息吧，明早上你也不必来，城内的事你也不用操心，直接去宫里吧。”玄汐难得的关怀，让苏岚颇是震惊，“如今苏二可不能倒下。”
苏岚披起风帽慢慢地离开驿馆，手心一片冰凉。他的目光和从前一样，如水一般。她也一如从前，看不穿那水底沉着的究竟是什么。
回到家中，管家都很是意外，自宫变开始，她便再没回过家，连衣衫都是送进宫里，在宫中换的，若是累了，就在宫中歪上一会，醒来，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待。
管家一路嘘寒问暖，苏岚都只是摆摆手，道：“看大少爷睡下了否，若没睡，就给我请来。”
她看了看天际，三更的鼓已然敲响，这一夜，就算是想睡，怕也无眠了。
苏峻在夜色之中，到了苏岚的院子，隔着窗户就看见那纤细的少年趴在桌上。这些日子，连他都忙得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何况是她了。况且如今齐朗在京，她就不单单是疲累这么简单了。
“大哥，你来了。”她轻轻地唤他，“我吵着你睡了吧，我看兵部这几日的事也多得很。”
“不碍的，倒是你，三省六部，不停地跑，累坏了吧？”苏峻坐在她身边，爱怜地拨了拨她的长发。
“累我也乐意，好在是跟在爷爷身边，还成。就是京畿卫戍，让人头疼啊。我不想要京营之主，这活计我也不想做。”苏岚叹了口气，“我想，要么给我个宰相，要么就让我去戍边。”
“这几日你要忍忍，他在京里，你却不能因为这个，在防务上有疏漏，就算是不想见他，也得忍着。”苏峻看着她的双眼，慢慢地道。
“大哥，我好委屈啊。”苏岚闷闷地说，“他牵着贤妃的手接受所有人的敬意，而我要为他奔波，为了自己的前程累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我这算是什么？我觉着自己越发的卑微，越发的在他眼中显得卑微。我这些年，头一回觉着，活着，好累啊。”
“你还记着吗，那年你十三岁，趴在我怀里大哭，问我，为什么他不喜欢我。”苏峻把她轻轻地拥入怀中，感觉胸口湿了一片，“那年你十四岁，趴在我怀里大哭，问我，为什么你们相爱，却要隐藏。你十五岁的那个冬天，你趴在我的怀里无声地哭，然后问我，他爱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们？丫头，你今天，倒是不再为他流泪。”
“你走不下去了，问问自己，是为什么走到今天。”苏峻轻轻拉开了她，看着她的双眼缓缓地道，“没有退路了，从你和陛下一起走过轩辕门的时候，就没有退路了。别的不说，你的身份，就必须要至高的地位才能隐藏。这些，都只能靠你慢慢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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