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要席子,估计是嫌他席子脏,只是抱着腿坐在窗台上,是一个标准的防范坏蛋的姿势。在满街的霓虹影中,她的身形显得格外渺小。到后半夜,是他实在看不下去,找了一件还算干净的大衣给她披上。那时,她已经睡着了,大大的墨镜下面还有深深的泪痕。那时候他甚至有一丝爱怜,不过就片刻,真的。
可是这时候他的感觉只是崩溃,一种被人吃定的崩溃。一些莫名的词汇、成语、普通话涌上前额,只觉一股辛酸的眼泪……
“别,求求你好么,”她靠得那么近,神色看上去有些好奇,“真的,我这几年从没象昨天睡得那么好。”
昨晚,应该说是凌晨,她紧紧搂着那件旧大衣,似乎感觉到了大衣的温暖,脸上才渐渐漾出一丝笑容,那种笑容让他找到一种久违的幸福感,可是,幸福感是她的,是别人的。
“我马上给你找一间房,用假名租下来,”这件事不是可以商量的。
“别,”她漠然了一下,戴上墨镜,似乎有一滴泪在镜后孕育着,“没用的,看来我是没地方可去的,最好是远远逃离这个城市(尘世?),或者我真该……象我一个单身女人,孤苦伶仃,举目无亲……”
“好了好了,”在儿子露出恳求的眼神前,他退缩了,“希望你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快点搬走,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你以为我喜欢在这呀,要不是你儿子乖巧礼貌,能够帮我防着坏人……”
算了,就当没听见。有你好瞧的。“你的租住空间仅限于楼下,阁楼上不得踏足一步,否则你立刻搬走。用洗手间必须反锁,否则一切后果自负……规则由我负责解释,拥有发布其他租住规则的权力。”连他自己也对这种讲法忍俊不禁。
“你不如说:规则一、一切以你命令为准,规则二、如有疑义,请参造规则一。”她撇撇嘴,算是接受了这些苛刻的条件。只是眼珠子转得飞快,明显是居心不良。
他猛省过来:“楼下虽然是你的租住空间,你只能摆放一个衣柜作为你所有财产的收纳空间,以不得影响我们正常通过为准。嗯,因为生活需要,我们有权无条件使用这个空间。”
她咳了一声,垂下眼睛,随即微微一笑:“我把电视音响搬过来没问题吧?”
看着儿子满怀希翼的眼神,他如何拒绝?
“你帮我把沙发搬过来没问题吧?”他想咳嗽了。
“电视音响要有那个背景墙的,我有办法拆下来装在这面墙上。”
“万岁,”儿子兴奋地跳起来,“阿姨,把沙发床也搬过来吧。”
“说什么呢,上学去。”他打了个爆栗。
“你还没吃呢。”
“不吃了,”他气都气饱了,在拉开门前,他回过头,“这是备用钥匙,房租每月五百,月初交。”
看谁能吃定谁。走在阳光里,他突然也有了幸福的感觉,每月五百,再两个月,就可以买到手提了。
沙发床自然是搬不过来的,其他东西真的如她所想,在一些无人注意的时刻,从对门搬过来。
她应该是不上班了,白天黑夜地捣弄那些东西。他尽量不帮忙,他可不想让家里充满女性的气息。
但家里毕竟渐渐充实了,儿子的笑声更开朗了,好几次他不得不下楼喝止他们,要让别人窥听见,有什么想法那才叫糟了。
他真的已经习惯在阁楼工作的感觉,沉浸在阳光月光星光中,听着楼下欢快的嘻笑声,一种家的气息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再反射回来,填满胸臆。
嘻笑声似乎停止了,有轻轻的脚步声上楼来,很柔软,不象是儿子。他警觉地回过头,是她,因为阁楼太矮,只能弯着腰,脸上的笑容正在匆匆收敛,轻快地说:“我上来叫你吃饭的。”
他板起脸:“不是说你不准上阁楼吗?”。
“你好象是说:阁楼上不得踏足一步,我现在可是两只脚都在阁楼上,所以我至少踏足两步了。”她偷偷笑。
“多少步都不行,”他也觉得自己话语里缺少威严,可是不知为什么无法生气。
“这算是对规则的解释权,还是发布新规则?”她轻笑着,悄悄退下楼。
音响几乎没怎么开,那些东西也捣弄差不多,这个游戏似乎成了她的最爱。她总有方法让孩子在下面认真学习,或是开心地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来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她就变着法地悄悄上楼来,可是每次都能让他发现,于是在楼上楼下一时笑成一片。
当然他是不能笑的,只是偶尔别开头让脸抽搐一下。
但是有时候也挺恼人的。手上的项目已经是到了关键时候,前些日子耽误了,进度怎么也赶不上。他这边正琢磨得入神,她这一闹,把什么思路都打断了。
“别闹了,”他低喝着,回过头。脸几乎贴着脸。她已经潜得那么近,半个身子已经倚着床沿,猛吃了一惊,向后一退,跌坐在床沿上,不由地轻轻笑出声来。楼下没有笑声。
“别影响我工作,”他恼怒地扫视一眼,儿子似乎在看一个电视剧入神了,“你下去给我儿子监督一下作业也好啊。”她脸色一黯,轻轻噘起嘴,慢慢地退下楼。因为弯腰的缘故,t恤上打着蝴蝶结的领口几乎什么都没挡住,只有长发如水飘下来,堪堪遮住一角。
他一阵没来由的烦燥,伸手把阁楼的灯灭了:“今天不准再违反规划,否则我真要惩罚你了。”
月光中闪过她的笑脸。她轻快地下楼了。
看来儿子功课已经作得差不多了,他舒心地一笑,让笑容沉浸在月光里。
夜暗中,似乎思路特别清晰,他找到了一个结构最优化的方案,明天一定能让经理通过,这样进度就不成问题了。
楼梯传来轻轻的晃动声,她又上来了。他眯上眼,没打算去计较。她只是探头看了一下,似乎给楼下打了一个什么手势。
他深呼了一口气,舒服地翻转身,儿子已经死活不知地打开电视了。他暗笑,静静地躺着。阁楼上一片寂静,他凝神许久,也没听到楼梯上有什么声响。
一丝失望掠过心底,他决定赶紧把图做完。翻起身,伸手去找手提,手上却是一种异样的触觉。
只听见一声惊呼,月光下,就象一样精灵,她轻盈地向后退,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却把放手提的椅子碰了。他赶忙扶住椅子,这一下让她立刻失去平衡,身子一歪。
他只是下意识伸右手扶住,如月影般的柔软。她偎过来,惊吓地喘着气,瞬时又想起什么,扶着他的肩避开些,轻轻地讨饶:
“我错了,放了我好不好,”她的语音轻柔,月光下一起一伏的胸脯是一种诱人的酥软,她只是推着他的肩要站起来,她只是需要逃开这避嫌的距离,只是寄希望于他的右手轻轻一托。
哪根爱玩闹的神经嘭地就炸开了,下意识地,他左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提到自己膝盖上。
两个身子落在阴影里。她喘息着,使劲用手肘推开他。他却毫不留力地搂着她,就倚在床沿上,两个紧绷的身子就那么绞在一起。
他不明白是怎么了,只是好享受这种感觉。在月影的印衬下,他眼里只是胸前柔美的曲线,一种沉重的肉感压迫着他,灼烧着他的每条血管。两人都尽力地不发一声,只有粗重的喘息在阁楼上回响,交揉在一起。
她觉察到那种危险,手脚并用要挣月兑,可是最柔软的部位却在他怀里,她无从措手。她只能尽量地仰起头,尽量地向后伸,探进月光里。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不敢往楼下看,只是稍微换了一个姿势,好更易掌握这跳月兑的身体,然后小心地用脸贴了贴撑拒着他的手臂,虽然肌肉紧绷,却特别能感受深秋里那种冰凉的滑爽。
月光里,一颗泪无力地滑过纤长的脖颈,落在阴影里。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