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洛,是两千年前索迪拉卡时期的守护神。
那个时代,备受世人尊崇的索迪拉卡等众神,却独他默默无闻,总是被世人所遗忘……
因为他的职责,不过是守护着花开花落,为六界增色。
他总是守护在一棵开的最为茂盛的杨栗树下,静静地冥想,有时候灵光一现,六界便又会多出一个新的花种。只是花色繁杂,万紫千红,千娇百态,他最爱的却始终是杨栗。白色透着微粉的花瓣,娇俏的仿佛是山中精灵,风儿便是它们最好的伴舞者。只是比它美艳的花儿实在太多,比如那被诸多人所钟爱的花影,又比如那被诸多人所称赞的株罗莎。它比起花影的美艳,株罗莎的高雅,实在是太过普通。可它总是因独自盘飞,从不被世所影响而透着一股宁静安和的味道。兴许是这花像极了希洛本人的缘故,它成了守护神最为钟爱的花。为了维护它的宁静与安和,希洛只将它散播在一片废土上,只让它在那儿散播。可这片废土底下暗藏的资质,却注定了将来的风起云涌,繁荣不息。
希洛最后幸免于那场恶战。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花的守护神,因为他的与世无争。可他却选择长眠于那棵他常去的杨栗树下。
他说,他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去祭奠那个他也爱着的时代。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这个世界,守护他最爱的那些花儿。
此后经历数代,却再没了花的守护神。
或许人们是觉得,那个只有在赏花节才被人们所想起的男人希洛,再没有人能比他更热爱这些精灵,所以再没有人能够取代他的位置。
而希洛的灵魂亦一直维护着这些花,让它们没有淡出人们的视线。让他最爱的杨栗即使是在早已不再宁静的魔界(即那片废土),也能够保持那分安宁。
母亲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然而她一遍又一遍地为我讲述这个名叫希洛的守护神的故事,讲到她生命的尽头,这个故事仍然未褪去它原本的颜色。母亲总是有办法,让每一遍都带有一种独特的韵味,让人回味无穷,不厌其烦。
母亲钟爱希洛,钟爱杨栗。或许也是因为她的本身,亦像极了杨栗的缘故。
五年前,父亲借母亲怀孕的借口,与母亲一起搬出了老宅,在这个叫亚特的小镇里安了家。在外人眼里,我父亲与母亲过着最为幸福的日子,远离贵族的恶俗,只在小镇过着平淡的幸福日子。然而真相只有母亲与从小便服侍她长大的侍女里亚知道。
父亲威利得桀骜不驯,向来视那些所谓的贵族习俗为无物。他在年轻的时候,爱上了名叫特蒂斯的女子。而他那时已与母亲有了婚约。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迷恋着特蒂斯,而且那样疯狂。甚至不惜与他的父亲闹翻了脸。
我的母亲,瑞丽雅,海恩家族的长女。不仅是一名出色的魔法师,而且亦是魔界有名的美人,优雅稳重,端庄大方。可谓是魔界男魔法师们的梦中情人。
而特蒂斯,虽出生富裕,长相艳丽,却始终不能够与魔界公认的公主瑞丽雅相比。
海恩家族,虽不及法雷格家族那般庞大而辉煌,却是魔界备受尊崇的大家族,海恩家族的当家人,历代都为魔界立下了诸多不可忽视的功绩。现任当家人多利,更是法雷格现任当家人克巴迪的生死之交。他们的子嗣自然是所有人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事与愿违。
当责任终于战胜,在一片祝福与欢呼声中瑞丽雅与威利得终于还是走上了婚礼的殿堂。
结婚的第一年,瑞丽雅便有了身孕。
第二年初,威利得便以这个理由,协同瑞丽雅和小部分仆人,搬出了那个辉煌豪华的老宅。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过的将会是多么平静的幸福生活。却不知他搬出去,只是为了月兑离他的父亲克巴迪,那个魔界当朝最具权威的长老的掌控,能够和特蒂斯厮守。
到达亚特,安顿好母亲后,父亲便是再也没有出现过。若不是每个月依旧会有大量钱财珠宝送进府里,我简直都要怀疑,他已经忘记了这个家,忘记了我这个儿子,他到现在都未曾来见过我。
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奇怪为什么父亲未曾出现,而母亲,为何总是在深夜里偷偷地哭泣。我记得我曾问过母亲,问她我是否没有父亲。然而她只是告诉我,会有一天的,终究有一天,他会出现。然后她便哭得像个泪人。心疼她的眼泪,我便再没有问过。于是我便疯了般拼命地学习魔法。为的是我进步时她那微扬起的欣慰的笑。
父亲是再没有出现过了的。每个夜晚,都是母亲用她极其轻柔的声音为我唱歌,给我讲故事,长得几乎到地的深蓝色头发在柔和的月光中泛着令人心醉的温柔,一如母亲脸上的温柔般,令人荡漾心醉。只是父亲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与母亲的感情非常好。所以我非常地憎恶父亲。只为他五年来从未给过我母亲一丝温柔,却总是让她空守着房间,空守着寂寞与等待,空守了五年的光阴。
我不曾对母亲说过这些,怕她伤心,怕她落泪。只是我自己心里明白,我不会再原谅那个男人,即便他以后会如了母亲的愿,让她幸福。不是每个人都同母亲一样,守得住漫长寂寞,漫长岁月,依然能用期待和憧憬去对待那不知何时的等待的尽头。
我的魔法飞速地进步。只是五岁,却已经能够击败许多的成年魔法师。可我却守不住母亲。
第六年,母亲便去世了。
她对里亚说,若是能够再来一次,她依旧会不悔地爱上他。只是,她再不能看到他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但是她不曾怨恨过她,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我看到里亚撕心裂肺地哭。
我知道她指的“他”是谁。我一直都知道母亲爱得深沉,只是我此刻才明白那是那么地深。深到我心里疼痛得无法遏制。只是那个男人,直到她的葬礼依旧没有出现。
然后真相才慢慢地浮出水面。
我从里亚口中知道了这一切的原因,我是说,那个男人这六年来一直都不曾出现的原因。就算他和特蒂斯再怎么相爱,我始终无法原谅,他让母亲那样伤心地落泪了这么多次,难过寂寞了那么多年,甚至,她死去也不来看她一眼。
于是恨意便慢慢入骨,变浓。
所有人才明白,我的父亲,原来一直都未曾变过。
葬礼那天,我的爷爷克巴迪风尘仆仆地从沃顿赶来。他看着我,脸上是和我有一次骑马摔下来后母亲和里亚看我的一样的神色,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怜惜,只是多了些内疚。
他说,来,爷爷接你回家。
语调极其亲切而柔和,只可惜我对那个男人,对这个家族的恨意已经太深。
之后,我便回到了沃顿,回到那个本属于我的地方,回到老宅。接受最好的教育,享用最好的物质,拥有两大家族共有的宠爱,拥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无法享有的富贵与恩宠。
我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我知道有很多人羡慕我。只是每个午夜梦回,母亲眼中的寂寞与疼痛都会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刚开始的两年里,我不曾说过一句话。
我看到克巴迪眼中的心疼与焦急,看到他为我做的一切足以让人潸然泪下的东西。于是我开了口,只是一直带着尔雅的面具,无论他或是别人再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我的疏离与冰冷。
我的魔法已经到了无人能敌的地步。
在我九岁那年,我成了魔界的no.2,被作为魔界的王牌一直在暗中培养着。十一岁,我捕获了流火,它成了我最亲密无间的伙伴。十二岁,我开始周游于六界之中,不停地换着身份,为魔界做了很多。再后来,我是六界中最为精明的商人里昂,再后来,我是魔界选定了的继承人。那年我十五岁。
我的演技毫无破绽。因为我已经把自己原本的心藏得太深。
再回到老宅,是在我十七岁那年。
十一年过去,我已经变得太多。有时候我自己甚至都会忍不住问我自己,我是谁?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沧海桑田,我已经成熟到足以担当下法雷格这个庞大的家族,足以担当下整个魔界,整个魔界的安危。
再过不久,我将会是站在世界顶端的王。甚至会是六界中最为出色的王。
沧海桑田,变得是我那越来越麻木而冰冷的心。
只是我依旧喜欢在杨栗树下弹琴。母亲去世之后,我也变得钟爱起杨栗来。我总是喜欢弹奏起那悠扬的栗子琴,用琴声寄托对亡母的思念。只是琴艺越来越高超,竟没人能够读懂其中的意思与情感。
母亲去世后,我开始热衷于医术上的造诣。只是这事很少人知道。其实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喜爱医学,也并不是因为为了救死扶伤。只是为了在在意之人患病的时候,自己能够不那么无助而无用。我总是想起母亲患病而终日卧床之时,心中的那份无力感和自责感。
闲暇之余,我会做几道母亲生前喜爱吃的小点心。其实我并不喜欢吃这些甜品,之前吃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让母亲在用餐的时候不觉得那么孤单。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克巴迪是何等的智慧与精明。他知道我做的一切,所以眼中的心疼和内疚才那么深,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学会把这一切深埋在心底。
我忽然恍惚地觉得,这些年,他也老了。
在我第二十岁的时候,我刚才仙界出完任务回来。然后听到别人说起那个小女孩,珀尔狄亚。
当时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或许是需要有一个人来陪陪他了。寂寞难耐,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是我已学会了隐忍,到现在已经麻木。
再一次回家,不过是两个月之后。这一次我仍旧先到院里那个杨栗树下弹琴。然后我便遇到了她。那个天使一般的小女孩,珀尔狄亚。
她的笑容纯洁而动人。只是我一眼就能看出她体内深藏的魂力。于是我便知道,这个小女孩的出现,其实并没有我之前想象得那么简单。可即便是那样,我还是愿意相信她此刻的真诚与友好。
她对我说,她说,大哥哥,为什么你要寂寞?如果你寂寞的话,就来找狄亚好了。狄亚做你的朋友。
寂寞?我有那么一刹那的晃神。这么多年,他们问过我是否伤心,问过我是否恨我的父亲,却没有人问过我,我心中的寂寞与悲伤。于是我便笑着问她,你为什么会知道哥哥寂寞?
因为你的琴声很忧伤啊。她回答我的时候,脸上有一丝不解,或许是因为她以为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懂得我的心声。我清楚地看着心中的冰川慢慢地融化,暖暖的,已经叫我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我笑着吓她,你不怕哥哥是坏人么,这么没有防备心。
因为我相信你!天啊,她的眸子美极了,神采奕奕地闪烁着动人的光辉。那一刻,我听到了万物复苏的声音,于是我彻底地被她所征服了。你叫什么名字,哥哥?我听到她问我。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午夜,母亲华丽柔和的发丝,母亲动人的话语,那个默默的守护神,那棵杨栗树开的是多么的灿烂。
于是我便告诉她,希洛,我的名字叫希洛。
然后便是分别。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清楚,就算克巴迪不带她出去游逛,自己根本也是无暇顾及她。
我们很快便会见面了,天使。
一年,两年……直到第四年。
那时候她已经是no.1,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惊奇这个结果。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的,她绝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再后来,我被伊斯雷召回了沃顿,假装对她很感兴趣地接下了监督她的任务。
我和伊斯雷虽然并不是特别地熟络,也算是比较有往来的朋友。可是那一刻,我对他却有一种不满的感觉。我知道,是因为他给我的任务。
伊斯雷一心想要捉她回来,却也知道唯有六界前no.3的人物才有可能对付得了她。而我作为no.3,一旦出手,王牌的身份便会暴露。伊斯雷心思缜密,他绝不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或许,前来帮助的人来不及到达,会让珀尔狄亚逃月兑,于是他便派了我去监视。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能够制住珀尔狄亚。
为了制住,我的天使。
和往常一样,我的演技毫无破绽,我轻而易举地便混进了一批魔法师队伍里,如愿地见到了狄亚。我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容貌。
是因为,其实,我是希望她认出我来的吧。
可是她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
虽然我知道自己乔装后的气质变化有多么的大,可是心仍旧是一阵阵地抽痛。在那一刻,我才发觉,我爱她,爱这个天使。即使她现在早已褪去了天真,变得狠厉而精明。
大战很快就开始了。
作为魔界未来的继承人,我心里是并不担心的。因为我对结局早已胸有成竹。魔界,不可能会输。即便有乌鲁拉。
我并不意外狄亚杀了她。只是失落地觉得,狄亚,成长得太快,让人难以跟上步伐呢。我所惊奇的,是伊斯雷对狄亚态度的转变。不过作为魔界未来的继承人,我很快知道了原因。
她是珀尔狄亚·亚格兰。她才是这个世界的王,不,她才是这个世界的神。这回,是真的让人跟不上步伐了啊。我失落的头一次让面具有了碎痕。我知道,因为伊斯雷看我的眼神是那样复杂而深沉。伊斯雷不愧是天翼,不愧是索迪拉卡的大祭司,他一瞬间就知道了我的想法和,我的心。
渐渐地我开始释怀,因为我看到了,他们都是在以守护者般守卫着狄亚,守卫着我们心中的女神。我也可以这样。这样,我就有了站在她身旁的理由和资格。
原来的原来,我早已是她的俘虏,她的裙下之臣。
所以我接受了伊斯雷的协议。
灿烂的阳光下,我作出承诺。
永守珀尔狄亚·亚格兰,我会是她最为忠实的守护者。
不是为了她神的继承者的身份。而是为了我心中的爱,那个笑容灿烂得足以融化冰川的小女孩。
并且,永远爱她。我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同样是那棵杨栗树,同样的栗子琴,同样的曲子。只是我们都已经改变得太多。狄亚,也早已忘了我。
不过没有关系。纵然落寞,我却知道,以后,我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在一起。你永远是我心中那个神采奕奕,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不管世事怎样的变迁。
我会永远守护着你。珀尔狄亚·亚格兰。
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