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静静躺在他的身旁,彼此无话。
等到身旁慢慢响起他沉重的呼吸声,我才轻轻转过我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睡颜。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备,用心去观察他,我的丈夫。
注定不会属于我的一个男子,可是为何我又是如此地难以割舍。情窦初开,便是这种感觉罢。或许在他救我于惊马之下的时候,或者在那个狼嚎不断的相依之夜,或者更早,在他抱着我,给我温暖的时候,他就这样悄悄地走进了我的心。他走得漫不经心,我却落得伤情。
我轻轻侧转,覆上我的唇,轻轻吻着他的脸颊。
突然他低语,如梦呓般:“看来我又喝醉了。”
许我今晚也有些醉了,不过天亮以后,便该清醒罢。
就这样在百转千回的思绪缠绕中我也慢慢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床的内侧。而十四爷正执着毛笔站在桌子旁边不知在写些什么。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淡淡道了一句:“醒了?”我讷讷地点了点头,又发现他应该是看不见我的动作的,便应了声:“嗯。”他身上只是套了一件青白色长衫,估计也刚刚起床没多久。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怅然。显然睡了一夜之后,他已经恢复了清醒。昨日的粗暴已经荡然无存。我竟这样斜倚靠在床梁上微微出神。他微微侧头,却终是没有朝我看,道:“昨天晚上我好像喝得太多了。可是……”未等他说完,我马上回到了正常的状态。语调恭敬却冰冷地说:“爷这样喝多也不是第一次,臣妾习以为常。”他握在手中的笔一顿,随即缓缓落在纸上。他笑道:“那就好,我能有如此有胸襟的嫡福晋,实在是太有福分了。”顿了一顿,他说:“你收拾一下,刚有小太监来报,说额娘身体不适,我们等会儿进宫去探望一下她。”说罢就收起桌上那一沓纸踱出门去。
一听有正事,我赶紧跳下床,穿戴整齐,千荷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帮我梳妆打扮。时不时看着镜中的我,看她的神态,是那种欲笑不笑的样子。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这丫头八成以为十四爷已经回心转意,突然宠爱起我来了。可是,这是一件多么不切实际的事情。我想告诉她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十四爷喝多了发了个疯而已,可是看她那欣慰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住了。
匆匆赶到宫里,发现四爷已经立在那里。据太医说德妃娘娘这几天咳嗽不止。德妃娘娘斜躺在床上,看到十四和我来了眼神里顿时闪动着欢喜。好像忘记了她的另一个儿子已经在一旁站了很久。我心里有点担忧,对于四爷,我心里一直有所忌惮。尤其是看到德妃和十四越母子情深,我心里就越后怕。这个未来的皇帝,他会用什么方式来回报给十四他如今受到的痛苦,毕竟他缺失母爱的直接原因是十四的存在。
这时,德妃招手示意十四去她床沿坐下,看她也没有叫我,我自然也不愿意上前去嘘寒问暖。虽说,她是十四的额娘,可是对于这个在皇宫里圣眷不衰的女人,我心里是不怎么喜欢的并且时时戒备的。总觉得她脸上所有的笑容都是堆出来的一层女乃油面具,让人觉得腻歪。不过,也许只有在十四面前她才能流露出真实的情感,而对于我这个儿媳妇,终究是外人。
尽管我是不稀罕去陪在她身侧,可我心里不禁抱怨起德妃来:真是不会做母亲,把四爷晾在一旁,就算偏爱十四也不用表现得那么明显吧?这样多容易导致兄弟不和啊。
气氛瞬间变得特别尴尬,或者说是我觉得特别尴尬。我突然觉得人太敏感是一种过错,比如像这种情况,如果我迟钝一点,也许表情会自然许多。可是,我就是无法做到,只是有意无意地瞅四爷的反应。倒是四爷表现得异常淡定,可能是早就对十四和额娘之间的亲密习以为常,但我更要佩服他作为一个政客深沉的城府,因为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情绪。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隐忍,才让他在众多阿哥中月兑颖而出,笑到最后,成为最后的赢家。
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人,我并不讨厌,总觉得他冰冷的外表背后包含着一颗受伤的心。连自己的额娘都和自己不亲近,这样的人心里应该很苦吧。我看着他那永久不变的表情,不禁有了一丝怜悯。
正想着,四爷突然对我望了一眼,眼里是莫名的神色。我急忙把头转向十四和德妃。他正在讲一个笑话,德妃娘娘乐得笑个不停,脸上自是幸福神色。
四爷终于说话了:“额娘,儿臣听说城外灵应寺收藏有一种上好的藏药,对于治疗伤寒特别有效,今早听说额娘抱有此恙,急忙命人去讨要了来。额娘要每日服用两次。赵顺儿,把这药拿到御膳房去煎,不得有半分闪失。”
德妃仿佛这时才明白他的存在,笑道:“真难得你有这番孝心。我原不想喝这苦药的,但既然这药是你费尽心思为额娘弄来的,看来我是不得不喝了。”
这时十四笑道:“说到吃药,儿臣倒想起一件趣事。我有一次受伤,有一个侍从用糖衣包药粉制成一种名唤胶囊的药,就着水吞下去,倒是一点都不苦。”德妃表示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笑道:“哦?还有这样的吃法?那你倒是给我也弄弄。”十四道:“说来惭愧,儿臣当时也只是不经意听随从这样一说,可是具体做法却不甚了解。”德妃笑道:“那还不好办。让你那个侍从来给我做不就得了。”“只可惜啊,返京的途中,不知什么原因,他和军队走散了。我搜寻了很久,却始终找不到。看来今后只好老老实实吃苦药了。”
听着他们母子你一问我一答,我注视着那个谈笑自若的男子,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德妃笑着转头看向四爷和我:“你们可曾听说过这个秘方?”四爷微笑答:“我倒是从未听过。十四弟说的方法甚是古怪,可能是一些边陲地区的土方子。额娘要是感兴趣,儿臣定会派人查出来。”四爷说话的时候了,十四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而我,则是满心紧张地看着十四的。我不知道他竟然会在此时提到这件事。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用意。
等到大家都把眼光投向我时,我轻声笑道:“我一个女子,哪知道那么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我倒是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额娘,还是要听从医嘱,及时吃药,这样病才好的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