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泼墨一般,几颗残星闪耀在东方尽头,一轮新月冷冷地观望着这片寂寥的荒野,洒下一片清辉。
漆黑的古道上,黄沙被奔腾的马匹扬起,渐渐升腾出黄色的尘雾。马上的人各个面色凝重,跟着当先的那个人一起奔向东方。清辉下,一座城池的轮廓渐渐浮现出来。
这一行人一共七人,各个身着劲装,身下骏马是一色的纯黑,融在夜色中几乎看不出来。空寂的荒野中回荡着哒哒马蹄,轻薄的尘雾扬起在古道上,远远望去竟觉得有丝诡异。
一马当先的男子,扬起手中的马鞭,朝前方一里外的城池打了个手势。不知是不是月光的关系,他面若寒霜,一双剑眉英挺入鬓,眉下眼神凌厉如鹰隼,犹如立在雪川顶上俯视众生的雪鹰,清冷孤绝。
清辉下姜城大门紧闭,拒绝一切从西北方前来的人进入。在不过半丈距离的时候,另六人中突然一人足尖一点,踩着马头向前飞驰而去,像是离弦的箭一般迅捷。他踩着高大厚实的城墙向上奔去,然后落在灯火阑珊的城墙之上,在长刀拔出对着自己之前,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
“孙副将的令牌在此,速速开门!”来人冷冷命令着,一把将令牌丢给了守卫里看似颇有身份的人,让他们检查真伪。
那人来回翻看了下青铜令牌,确认无误后下令开城门,把令牌丢回给来人。城外马蹄乱踏,城门一开,立时穿门而过,沿着大街飞奔而去。刚才还站在守卫之中的男子,再次足尖轻点,从半空中落到马上,跟随着队伍而去。
一切快如闪电,不由让刚才检查令牌的人咋舌。他看着那群人的背影,然后模了模自己的大鼻子。这不是一个月前出城的蓉城江家的人么?说是要去西北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大概要两个月的时间,怎么才一个月就回来了?如此行色匆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几天后,他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蓉城江家再次成为武林的焦点,而另一个教派在沉寂多年后终于再一次向中原武林伸出了魔爪。
此时的冷月之下,那群奔驰如电仿佛永远不会停下的人终于在一家客栈门前勒住了马头,夜色中“碧水江南”的酒旗子随风而动。黑色的骏马来回踱了几步,“哼哼”地打着响鼻,口鼻间冒出一团白气。即使是在夏日,夜下的姜城还是禁不住让人瑟瑟发抖。
有人翻身下马,猛烈地敲击着客栈大门。渐渐门里亮起了烛光,有人骂骂咧咧地靠近。开门的是“碧水江南”的掌柜,那掌柜睡眼惺忪,半夜里被人吵醒,心中十分不快。刚想发作,望着马上的来客,立时一个激灵传遍全身!
“庄主……”呆愣片刻,他口中缓缓吐出两字,慌忙地把门完全敞开,然后歉疚地恭迎他们进店,刚才满心的不快立刻被惊慌失措所替代地一干二净。
蓉城江家是华朝有名的富商,所有的“碧水江南”客栈都是江家旗下产业。不仅如此江家还有开遍华朝各地的江家药铺,垄断了对西域的所有茶叶和丝绸的交易,除这些以外蓉城江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也不容小觑。
“找人喂马!”江墨轩看了掌柜一眼,率先进了客栈。掌柜低着头唯唯诺诺,待六人进入店中之时,他一眼瞥到正在打着哈欠从后堂走出的两个小二,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刚愤怒地喊出一句“狗子”,突然觉得在这压抑的气氛中自己的声音太大了,显得对庄主不敬。他朝那两人使劲招手使眼神,压低了声音喊道:“俩混小子,快过来!”
狗子看了看突然出现在大堂的七个人和声色俱厉站在门口的掌柜,立刻机灵地拉了拉同伴的衣袖,然后小跑着跑到掌柜面前。还未开口,就被对方一踢到了门外!
“还不去喂马!”吩咐完小二后,掌柜的关好门,然后搓着手点头哈腰地走到庄主旁边。每一个人脸上都满是风霜,虽然疲累但身体都挺得笔直,庄主面色冷峻,看得掌柜心下一冷。庄主怎么大半夜出现在姜城,这会儿不是应该还在西域处理生意上的问题么?
“柳掌柜,赶紧去做些吃食,越快越好!天亮前,我们还要赶路。对了,先提两壶热茶上来!”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跃上城墙上的人。摇曳的烛光下此人浓眉大眼,五官端正,长得倒也不差。
“是,是!我马上就去!”柳掌柜忙不迭地跑开,去了后堂准备。
“咳咳!”江墨轩握拳举到鼻下,轻声咳嗽。刚才在冷月下还不太觉得,此时在橘色的烛光下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双颊因咳嗽而微微泛红,竟显出一种虚弱的病态。
“庄主,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吧。”那男子坐到庄主的身边,担忧地提议道。
“伤风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休息好了我们就出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没时间虚耗在这里。”江墨轩又咳嗽两声,想起嫂子和侄儿还在山庄里就一片担忧。此处离蓉城还有数百里,就算日夜兼程也还要花去两天的时间,两天就有可能让他失去所有的亲人!
“夫人和少主不会有事的,齐武他们一定会拼死护住主子!”那男子目光灼灼,掷地有声。其他六人看着面色凝重冷峻的庄主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默不吭声,脸上显出一片担忧。
江墨轩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很担心你弟弟吧,齐文?”
“齐武……他也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他们都会没事的!九幽教说到底也还是个小门小派,没那么大胆子!”齐文低着头,握紧双手,仿佛这样可以给自己无尽的力量和希望。
其实当看到天上盘旋的是山庄最迅捷的鹞鹰时,他的心里就已经泛起了不安,鹞鹰只在最需要最紧急的时候才会用来传递消息。那时齐武、瑛儿他们把敌人挡在了山庄之外,已经是死伤过半。现在三天都过去了,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了,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