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少了副碗筷,”有她的碗筷那才是怪事了。“熏儿,去寻副碗筷来,不知道我今天没吃饱吗?”。想想之前国公置备的各种大餐,到现在还觉得有些反胃。
“公主凤体仍虚,应多加休息。这里寒气太重,公主不宜久呆。”很快便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的宁承豪,一席套话说得极为流畅。
冯岚倒是看走了眼了,先前还以为他只是个话不多的强壮武夫,没想到在应付人方面,倒也有几分逢源的手段。
这也更证实了她的想法,这几个人当中,果然就这个游绍航最好应付。
随意地瞥了一眼桌上的酒菜,“如果我回去了,岂不是对不起你们特意为我准备的丰盛的夜宵?”
“公主的功夫没了,脸皮倒是见长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你这阶下之囚,都无半点羞惭之色,反而还有足够的闲情逸致来呼朋唤友在这铁屋子里推杯换盏胡吃海喝的,相较之下,我这点功力,又算得了什么。”
面子上全是无所谓的俏皮模样,心里却烦躁不堪。
这个游绍航,竟丝毫没有成为阶下囚的惶恐和不安,反而还呆得坦然,呆得舒服,仿佛这里是自由自在的天堂一般。
加上在这里的宁承豪和查子默,冯岚知道,她自认的完美计划,完全落空!又岂能不烦闷?岂能不焦躁?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因为自己不上心不够用心,还是因为过去的一套在这里全不管用,为何到了这里之后,自己的所有决策都是错误的!所有的既定路线都会变得背离本意!
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倘若过去一直都如这般处处发生在意料之外,那估计她的公司早就赔个精光,还何谈扩大发展?!
但就是这种头一次对自己产生的质疑情绪,更是让她这一直都有些自傲的人难以接受!
越想越恼火,面上却还在酝酿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假装一片宁静。装不下去了,就绕着这间屋子晃晃悠悠地到处乱走……
“公主好像并没有特别交代不许探视绍航。”
冯岚对着宁承豪冷笑,面壁思过面壁思过,什么是面壁思过,难道这些人不懂吗?一群人吃吃喝喝那还怎么面壁怎么思过!
就算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总该有个限度吧。
越想越恼。
再看这囚室,与自己想象中的那小黑屋子更是相差甚远。
首先,三十平米见方,实在算不得小;其次,四个烛台,每个烛台上四根蜡烛,把整间铁屋照得亮如白昼,哪里能算得上黑!难道不知道面壁思过都是要呆在一个腿伸不开腰挺不直且伸手不见五指的小牢房里才能挖掘出的意境吗?!
就这样,还能指望那游绍航有什么良好觉悟!
但冯岚还不想发飙。
她所为的一切,无非也就是想多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然而这些人,冯岚看得出,对于这个公主,完全不感冒,更是软硬不吃,若非是触碰到他们的底线,那估计无论她做什么,都很难有所成效。
如果发飙不能一击即中,岂不是白白浪费气力。
于是面上仍努力着不动声色。
继续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铁壁。她能感觉到,的确够厚实够坚硬,估计就是用大炮来轰,恐怕都难轰出个洞来,别说关个人了,就是关一头传说中的上古神兽估计也不成问题……
……
这边冯岚努力压抑着火气,另一边的三个男人却彼此面面相觑。
如果是过去的公主,他们丝毫不怀疑对方早就火冒三丈。然而现在的公主,他们却有些模不清楚想法,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公主……”
熏儿取来了碗筷,冯岚自然不会客气,更没有丝毫的负担,仿佛当真是进了自己的家门。
六道小菜,全都中意得很,尤其那只鸭子,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流口水。
不过她习惯将最喜欢的留在最后,反而先夹起一大块肉塞进了嘴里,入口的肉香简直回味无穷。
“居然都是我喜欢吃的……哇,这味道,绝倒!果然是大师级的厨子!”没有酒杯,随手拿起酒壶就对着壶嘴喝了起来,“好酒!”清香甘冽,喉咙处一转入月复,传来的暖气,顿时将身上的寒意驱除了不少,忍不住又满饮了一口。
“你们怎么都不动了?”
废话,估计此时换做是谁,也都没心思吃了。
“臣等岂能与公主同席,公主用好便好。”
“臣?不是臣夫吗?”。
虽然觉得有些别扭好笑,却还是认为应该象征性地问一下。
“臣是智鲛一族的后人,只会忠于朝廷,忠于陛下。所做一切,也全都基于此,自然该自称‘臣’。”
“哦。”这里居然还有家常凉菜?先前被国公折磨的,还以为这里只吃荤呢。
为了去除酒气残留在口中的辛辣,足足塞了两大口,还没等吞下,看着那鸭子越加地急不可耐,瞧了瞧一脸冷寒淡漠的查子默,将整只鸭子端向了后者。
三个人皆是一愣。
“公主不吃鸭子?”宁承豪知道查子默不会理她,却又不好完全不顾及对方的身份,只好代替查子默问到。
冯岚整张嘴都被凉菜堵住了,只能边摇头边发出呜呜声,配上那张十五岁的俏脸,宛若一个漂亮的瓷女圭女圭。
“那公主是何意?”
冯岚用手指指了指查子默腰间的配剑。
宁承豪不明白,游绍航纳闷,而查子默看她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冯岚全然不理会。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就是她这种,你爱咋咋地,我就是假装不知!
不但不理会,反而还绕过了宁承豪凑近了他几分,欲要去拿他的配剑。听说习武之人都很看重自己的剑,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料手刚要碰到,就被另一边的游绍航给打了回去。
冯岚吃痛,猛地抽回,白皙的手背竟已泛红,火辣辣的。
“游绍航!”
喷薄欲出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点,眼看着大骂的口水就可以溅到对方的身上,却,被一道迅猛疾速的刺眼剑光惊吓得戛然而止!
一滴冷汗顺着背脊滑下,满口的凉菜直接吞咽,从无数惊悚片模爬滚打练出的坚定心志,被这突来的一剑几乎毁得荡然无存。
“子默……”宁承豪小心地唤着对方,在他的眼中前者一直都不是容易冲动的人,做事向来有理有据,即使对方的要求的确过分,但却也不至于会……
直到看到前者将手中的剑反转收回,将剑柄递给冯岚时,他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可同时却又为他感到悲凉。
同样始料未及的还有冯岚。
如果刚才的那一剑再稍微地正那么一点,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血溅当场!难道给人拿剑,是这么个拿法??
强行稳定了心神,去接剑。
奇怪对方刚刚握过的剑柄,没有半点温度。没有温度也就罢了,入手处反而还一片冰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冷,侵入手心,激得她登时打了一个寒战……
这个人,到底是人是鬼……
“公主身体才刚复原,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
一件披风被人搭在了身上……暖了暖……
听声音,是秋宇。
他来得还真快。不过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儿的,还带来了披风,“看来晚上睡不着的,不只我一个啊。”
秋宇也不以为意,轻笑到,“公主对这剑感兴趣?”
“看起来像是把好剑,就是冷了点。”向熏儿索要了一张干净的帕子,在十道错愕的目光中,开始擦拭起了剑。
“熏儿,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们就好了。”
冯岚知道,他是不想让这里的事传到女皇那里,更不想让这里的事变得失去控制。不过她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理会,她更想知道,“这剑够锋利吗?”。
查子默这柄够寒的剑,又是否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