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冯岚见嫣儿抱来一把古琴,很是不解。难道要她学这个?那还不如直接让她这个没有音乐细胞的家伙一头撞死……
“是臣夫要的。”
“如果你还顾及些我,就不要再说‘臣夫臣夫’的,就算我的消化功能再强,也敌不过这个。”
对于冯岚而言,这就等同于强迫迈克·泰森每天必须去看《美少女战士》,然后还要照着台词练习一遍“代表月亮消灭你”,估计他想不疯,也难!
景阳无奈地摇了摇头,“我……”
冯岚不别扭却轮到了景阳别扭了,仿佛说出了这个字反而意味着同她更加亲近。
“什么?”冯岚心满意足地吞下最后一口菜,无论什么时候,能够吃得舒畅都是一件快意的事。
“我习惯了每日抚琴,一日不碰琴,就会难安。因为公主让我留在这儿,所以我才想着让嫣儿将琴送了过来。”
“你就这么爱琴?”
冯岚又不解,如果是爱钱,冯岚倒更容易接受。就像所有的大人都认为自己的孩子将来做个大老板要远远比做一名音乐教师有出息得多,以至于都拼命地让孩子学习而反感他们将过多的时间浪费在没出息的乐器上。
不过好在冯岚识时务,从小就很清楚社会的未来走势,否则在她老妈那宽松的教育模式下她一定会成为一名尽职尽责的音乐教师而不是个锱铢必较的商业化老板。
冯岚全是心不在焉,满不在乎,她实在无法对这个世界认真。
她只认为,这是真的,一场游戏一场大梦……
景阳翩然落座琴前,潇洒从容,才不过三天,从行动力上竟已经完全看不出他有伤。
不知是他坚强,还是欧阳俊晞的医术高明。
她就看着他落座琴前,眸光锁定他的一举一动。
倘若这真是一场游戏,那他大概就是吸引她的唯一元素;倘若这真是一场大梦,那他大概就是她唯一不舍得醒来的原因。
她不是个多情的人,但却是个相信直觉的人。
他对于她,就像是个没有谜面的谜语,想让人去探究,却寻不到丝毫的线索。
听琴音,洋洋洒洒,声东击西,缱绻细腻,欲语还休。然观其心,却似被千斤重担所累,满身枷锁难月兑……
“你的家在哪里?”
“你的父母呢?”
“你自从来这里就一直没有回去过?”
“你的家人不会想你?”
“他们有来看过你吗?”。
“你有兄弟姐妹吗?”。
“还是独生子?”
“你的这副表情是天生的?”
“你有没有笑过……”
论音律,她不懂。却知道,他有情。大情大义如浩渺沧海,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淳厚凝重,绵长悠远,又似带着难以言明的哀怨。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离恨却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今古恨,去悠悠,无情汾水自西流。
碧云犹作山头恨,一片西飞一片东。
鱼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当年事,底处不堪伤。
若待明朝风雨过,人在天涯,春在天涯。
如果把悲伤浸泡在眼泪里就可以将悲伤稀释,如果让痛苦醉倒在眼泪里就可以将痛苦减轻,那她现在一定不会阻止眼泪流下来。
她不是个会轻易动情的人,但他却偏偏就可以靠着几根琴弦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妈。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很好听。”
“我可以学吗……”
……
“秋公子,公主说了不想见您。”淳儿将秋宇挡在了门外。
“景公子在里面?”秋宇听到了琴声,这样的琴声,只有他才能弹得出。
“是。景公子果然有办法,居然可以让公主静下来学琴。”
“呵呵,听过景阳曲子的人,还没有可以不动情的。”
……
冯岚自然也不例外,不是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淡情,就是这古琴充斥着魔力。
从手势,到指法,从识谱,到曲子,反反复复,跌跌撞撞,直到笨拙的手指可以在琴弦之间灵动翻飞,不但没有丝毫厌烦,反而就像是吸了大麻,陷进去了便无法自拔。
可是……
她一直都是个自制能力很强的人。
她喜欢下棋,但为了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她便再没有模过棋子直到大学毕业;她喜欢吃糖吃蛋糕,但为了保护糟糕的牙齿不再变得更糟她可以一年只吃一次……
只要是她认为她必须去做的,就从来不会让扯后腿的思想占了主导。可是现在却是怎么回事?
撩拨琴弦的小手突兀地停了下来……
景阳见她突然停下,“怎么?”
“我累了。”
“可是才刚开始。”不带任何情感的调子,却就是能够让人迷恋。
冯岚有些茫然,“我已经学了三天了……”
她居然可以对自己原本并不喜欢的事情坚持三天!
她又当真不喜欢吗?当她听见景阳琴声的那一刹那,自己因为震撼而对这种琴艺产生的痴迷产生的极度渴望并不是假的。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当真忘记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从来都不是个分不清主次的人,她从来都不是个只为贪欢而不顾正业的家伙,可偏偏就在这个人的面前,她就是分不清主次了。
这种本末倒置的感觉,很不好。
“公主进步得很快。”
景阳坐在与她相对的桌案前,并未抬头,似是走笔画着什么。
冯岚不以为然,“是吗?”。漫不经心地毫无章法地再次拨弄了两下琴弦,“‘琴棋书画’其中的一项,我是不是已经小有所成了。”
“……公主生气了?”
“你在做什么?”
冯岚起身,朝他的方向走了去。
“为公主作画。”
画中俨然是一个正在抚琴的女子,“很像我。”却惊异,她的确只是觉得画中人像自己,而不是像桑岚祈。
“公主不想为这幅画题词吗?”。
“你不怕我把这么好的画给毁了?”
“公主严重了,倘若公主对自己的字没有信心,倒可以先在白纸上随意地写一写。”
也对,琴差不多了是该开始其他了。
冯岚从景阳手里接过了毛笔,“你不会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吧?”
“公主何出此言?”
“书画完了是什么,棋?”
“……我也是为了公主好。”
“呵,”冯岚冷笑,“为了我好?其实你心里想的是‘你学不学得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可以向国公交差’吧。”
“还以为公主已经对我有所改观,却没想到……公主还是这样看待我的……”
冯岚究竟是怎样看待他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想去了解,也不敢去探究。很怕多走一步,就是深渊。
就算她也会对一个男人有丝异样的情绪,又如何,难道就会因此而无条件地相信对方?放下所有的戒备就此倾心托付?
不可能!
就像谁也不会把谁的客气当真一样,表面上走得越近的人反而越是危险。
所以她不会相信任何人。
她已经习惯了,习惯对所有人都存有戒惧对所有人都保持着尽可能安全的距离。这是从她懂事时起就开始有的习惯。尽管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到底是被过去的生活所逐渐侵染的,还是与生俱来对人性的质疑。
不想再想。虚假的世界何必认真。
扯出个玩世不恭的戏笑,“或许应该将这幅画裱起来,作为你对国公绝对忠诚的证据。”
“如果公主不介意的话,我来为公主题字,如何?”
“简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