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流星划破黑色的夜幕,直直的坠入茫茫大海之中。夜风下的白金色的露台栏柱上缠绕着的绿叶在倏倏作响,顾念看着迟明辉的父亲,冷的上身轻轻的发着抖,如果一个人轻视你,那至少是对你还有情绪,可迟剑声却根本不看她,就好像露台上只有他和自己的儿子,没有顾念的存在。
她轻轻的喘着气,合着绿叶的轻响声,这样的父亲,迟明辉应该不会因为自己去忤逆对方,只是她也预测不到迟明辉接下来要和自己说什么。
几乎是在迟明辉要张口的時候,顾念平淡如水的声音缓缓在露台上响起,她轻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遭受打击之前,她自己把刀抢了过来,扎在心口。近乎自保却也足够残忍,对自己的残忍就是对对方的解月兑,她宁肯对方抱歉这两个字永远别说出口,顾念在迟明辉转身的時候,就赶紧说着。
把身外套着的衣服交还给迟明辉,衣服下头的两只手轻轻擦过,冰凉的触感令她含着眼泪抬起眼睛,又说了一句:“是我的错,不该勾引迟总。”
迟明辉取过外套,穿在身上,抓过顾念的手,揽在她的腰上,不容她挣扎的冷声说:“不好意思父亲,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人说抱歉,应该是我说。”
顾念的身子就像是秋天的落叶,拼命的在他臂弯中打着颤,他凑到她耳畔,轻声说了句:“抱歉。”
背部被轻轻一拍,迟明辉随着父亲离开了露台。顾念僵直的身子微微弯折,瞬间就扶在旁边的墙上,不哭……不能哭,现在的场合绝对不能让眼泪掉出来。
顾念已经分辨不清迟明辉对自己说的那声抱歉,是迎合他父亲的说辞,还是对自己的抱歉。左手缓缓抚上那颗星坠的钻石项链,揪心刺骨的痛令她几乎不能呼吸,直到乔默的一声呼唤让她回过了神,“抱歉,小念,让你久等了。”
顾念摇头,刚迈脚却虚晃了下,被乔默一把扶住,“外面这么冷,赶紧和我进去。”
没事……
她不能表现出来……
顾念柔婉的微笑挂在唇畔,“你不觉着夜色下的大海很美么?”很说让里。
美得就像那个残忍的男人,苍茫无垠,冰凉刺骨,触手寒冷,也无法到达彼岸。
微微振作了下,顾念被乔默挽回了大厅里头,原本播放着的轻音乐的舞曲已经停止了下来,四处都是缓和交谈的轻言慢语。迟明辉的身边依旧站着陆宛,她就像个胜利女神,面上充斥着甜美的微笑,同样在和迟剑声说着话。
顾念只扫了一眼,就能看出,即便是高傲如迟剑声这样的军人,也会对陆宛加以颜色,那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到达的领域。
他的高高在上,已经不是她的世界,可以容纳的下的。一粒微尘纵然是俯首天地,也不过是想在世间寻找到自己的位置。只是她反而对自己的位置,越发的明晰和了解。--顾念不但已经不再是所谓的戏曲世家的传人,更只是个在a城奋斗着的小艺人,还未曾能走到自己事业的巅峰,就更别说财力、事业、家世都很低微,没有一样能和名流陆宛相比。
无论乔默和她说着什么,顾念也都只能不停的喝着葡萄酒,本就酒量不大的她,几杯下肚以后就开始泛着迷糊。
乔默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小念,别喝了。你到底怎么了?”
强行的把她手里头的高脚杯放到侍者的盘子里头,乔默将她拉到大厅北侧的圆桌边,试图让顾念坐下。
她反握住对方的手,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乔默对不起……”
今晚说了很多对不起,但她一定要和乔默说明白。
“不用对不起,你从来没欠过我什么。”乔默皱眉,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顾念的心情,几乎可以用急转直下四个字来形容。
顾念呆呆的看了眼遥远的彼端,就好像大海一样,瞬间隔绝了她的希望。转过头,她才一字一句一顿的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一直都爱的人是迟明辉,从来就没有过迟云陌……”
乔默顿了顿。vgio。
顾念拦住他的唇,不让他开口,自己一个人自顾自的呢喃着:“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是真的配的上他的,能入的了他父母的眼睛的……我觉着,我已经如愿以偿。”
那个长袖善舞的女人很懂得分寸,什么時候应该告诉他的父母,什么時候不应该告诉,她都格外的小心谨慎。
上一次就在她自己开的酒店里,明明已经发生了很多能让她暴躁的事情,但她却真的像迟明辉所说的,不去和他的父母说,缄口不言守口如瓶。
这一次的酒会现场,陆宛却又知道,如果不让迟明辉的父亲看见自己的存在,又怎么能突显出她的柔顺大方温婉贤良?
她做到了。
当然顾念根本不在意这个女人怎样,她只在乎……只在乎大海彼岸的迟明辉。
酒意正浓,眸光里的乔默逐渐的就模糊起来。
他沉默了很久,才极为平淡的回应,“其实我都知道。”
……
顾念颇为失落的直起腰来,“原来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以为隐瞒的天下不知。”
乔默含笑,“我是故意带你过来,想让你对他绝了心,你还不明白么?”
迟云陌虽然扮演男朋友很像,但自从迟明辉离开影视城后,逃不了乔默双眼的是,顾念時常的失魂落魄,这个男人如果还在影视城里,她会呈现出这种状态么?
顾念张口,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果然到今天为止,她是越来越不懂这些男人,残忍、多=情还是无情、有心?
“是么……”她低下头,“不过今天还是让你失望了。”
过了十二点,月兑去一身嫣红礼服的她,会回到自己灰姑娘的生活里,所谓的玻璃鞋也没有找对自己的王子,幸福的咒语也失去了作用,现实浮现在眼前,令人感到那么的无力。她和这个世界的人们不同,几十平米的小房间每月要支付的房租、穷于奔波着自己的吃饭问题、甚至会为了换一张双人床也会肉疼很久。如果不是今夜,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所有的期盼都是一场空,顾念原本就不该对迟明辉产生更多的希冀。
迟明辉站在自己父亲的旁边,耳闻着陆宛和迟剑声的侃侃而谈,目光時不時的会扫过正在乔默身边垂头拭泪的小可怜,眉头微微一皱,却听见迟剑声问自己:“明辉,今晚上送陆小姐回家好了。”
陆宛缓缓浮唇,“多谢伯父,不过没事,我有带司机过来,不至于要麻烦明辉的。”
迟明辉几乎是立刻回答,口吻却格外的温和,“好,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
“……”陆宛没想到自己只是应酬的一句话被添了堵,顿時面色变了变,大概连迟剑声也没想到自己这儿子会回答的这么意外,冷峻的目光落在迟明辉的面上,他似乎有心事。
这让迟剑声想到露台上那个娇艳如火,不停的说着对不起的那个妩媚女子。说实话,迟剑声到现在还想不起来那个女子长的什么模样,光记得自己妻子的电话,妻子那头十分关心长子和次子的感情世界,只说:年纪大了,也到了该好好把关的時候,出去玩没什么,但听说两个人都和一个叫顾念的女艺人有牵扯,还是小心点,别因为个狐狸精把兄弟的感情给弄的太糟糕。
一番话说的迟剑声对顾念的印象很差劲,更何况还是个演艺圈的女人。他冷哼了下,“明辉,你跟我来一下。”
把迟明辉叫到旁边,迟剑声手指了指远处的红衣女人,“你看看,前面刚勾搭了你,这边又开始和乔家的小子抱到一起,成何体统,你觉着这样的女人,我们迟家能看上么?”
迟明辉停顿了下,靠着乔默肩膀上头的分明喝了许多“果汁”的顾念,几乎是想下意识的去取烟,碍于这里是公共场合,便又放弃。说实话,顾念今天晚上会和乔默出现,有些出人意料,而且还穿成那样,几乎是在自己的父亲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狐狸精的形象。
这个乔默,果然是……有点水平。
迟明辉叹气,转头和迟剑声微微笑了笑,“父亲,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我就是了解你,才认为你不是不懂的顾全大局的人?”迟剑声背脊挺直,面色僵冷,父子两站在一起有如一个隔绝世界的寒冰洞窟,让四周的人自动站离了很远,包括原本想听听他们对话的陆宛。
片刻后,迟明辉才淡淡的回答:“知道了。”
知道了不过三个字,却又包含了很多的含义。两人的话都不多,习惯藏于内心,不露表象,迟剑声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对于自己长子的信任,也令他决定,在再给他一点時间。
酒会在晚十一点散场,有些人选择留宿在山庄,也有些人乘夜离开。乔默扶着喝的烂醉的顾念,面色复杂,柔声在她耳边喊了好几句:“小念,该回家了。”
顾念迷茫的看着乔默的脸,娇嗔的说了句:“迟总,回谁家?”
乔默愣了下,瞬间无奈的笑了出来,果然再如何狠绝,都斩不掉她心里头对迟明辉的眷恋,“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顾念和乔默走出山庄,一阵冷风吹的她陡然间清醒了点,看自己在乔默的怀里头,顿時惊慌的推开他,转瞬两腿一软,往地上一栽。
一双铁臂从后头将她揽住,那淡淡的烟草香和男人的香水味窜入鼻息,顾念又有了想哭的感觉,这味道太熟悉,熟悉的让她只要闻到,就能放心的依靠过去,只是他明明应该和陆宛在一起的,为什么还会回到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