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萌荐的爱情是真实可信的,发自内心的,好好待梦捷的想法是永不会变的,哪怕她长眠不起,他会一直陪伴着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外人是无法理解他这份执着的情感,无法接受他冲动的决定。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要生存就得有一日三餐,得把肚子先填饱,才能干其他事情,总是沉浸在幻境中,往往会把活生生的人,折磨得心力憔悴难以承受,万念俱灭。
不管生活有多艰难,经历多少不公平的事情,他必须打起精神,坚强面对。
接下来意想不到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把崔萌荐推入更加艰难的地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梦捷父亲本来就身患高血压多年,并发症比较多,一直替梦捷和他照顾着两个孩子的生活起居,听到女儿成了植物人,父亲高血压猛然升高到200多,脸上色泽发青,视力突然变得模糊。
他让老伴陪他到市场上,买了一副老花镜戴上,勉强可以看清楚报纸,以为自己是到了远视的年龄,没有太在意已经进入危险期的病情。
降压药连续不断地喝着,也没有感到身体方面有哪里不舒服,前一天还在跟朋友说话,为了健康长寿,早上起来健身,打了会儿羽毛球。
夜里一点多,突发急症,母亲慌了,急忙翻出丹参滴丸跟阿司匹林肠溶片,给他服下,他本人怀疑是脑卒中,但是疼痛的部位却在胸部,跟抽筋似的扯着疼痛。
拨打120急救中心电话,医生和护士几分钟之内赶到,他静静地躺在担架上,无法自理,被叫来帮忙的五名保安,抬下楼去。
送到医院,ct做出来,大夫把片子放到透视灯光下看了看,当时就下了结论:“这个人没有救,说没就没了。”
听到这个话,犹如晴天霹雳,梦捷的母亲腿脚一软,当时就傻眼了。
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不,不可能!不可能!母亲一次又一次地否定大夫下的结论。
“你们看是今天晚上转院,还是明天早上检查完再转院?我们医院条件有限,根本没有办法救他。”大夫生冷而严肃的话语,像重锤砸在母亲的心口上。
“要求立即转往省城医院。”母亲做决定时非常冷静,毫不犹豫地说。
心里却在想,转到什么地方都行,只要能够挽救他的生命,哪怕花再多的钱,只要能够买回他的命,不惜一切代价,她都愿意去做。
救夫心切,联系不到医院的救护车,连夜花了三千块钱,包了一辆私车,把他送往省城医院。
一路上没有耽搁一分一秒的时间,一直打着点滴。
到了省城医院,仍然没有耽搁一分一秒的时间,办所有的手续,都是红颜色的票据,可以插队,可以优先。
提前联系好的专家医生,当时就让他做了更深层次的检查,再次断定,他是心血管破裂,血管分为三层,他已经破了两层,只要最后一层被冲破,像黄河决堤一样,三十秒之内,血液供应不上,人就没了。
黄河决堤,多么可怕的字眼,半分钟之内,救不过来,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医生找梦捷母亲谈话,交代病情,情况非常危急,这时的血管就像埋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只要一爆炸,人就彻底没有救,怎么会这样啊?母亲不懂这个病情的严重性,下午两点多,亲人们帮着筹够十五万元已经打在账上,三点五十分,一秒钟之前,还在跟亲人说笑的人,一秒钟之后,血喷了。
大夫赶走病房附近所有病人和探视的人,病房里只剩下急救大夫和相关的护士,母亲的心跳不停地在加快,求求老天爷保佑,他能够挺过来。
母亲在急救室前,焦急地等待,哪怕老伴多活一分钟也好啊,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大夫宣布人抢救无效,已经停止呼吸,几次让家属去领人,母亲不相信他会离开她,呆呆傻傻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要继续等待他的消息,相信他能够活过来的。
不,他没有走,他还活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意识清楚了些,知道人确确实实离开了。
她才恍惚地喃喃自语:“人就这样没了啊?怎么会呢?刚才还在跟我开玩笑逗乐呢,怎么会没了呢?”
母亲步子沉重地走到地下室,太平间,亲眼定定地瞅着他,他似乎还有呼吸,高高挺起的胸部还在上下起伏,他只是睡着了。
大家不要高声说话,他累了,大家千万别吵醒他。
睡吧!老伴,你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睡吧!
母亲独自一个人在急救室门外哭泣时,似乎听到老伴最后一次喊过她的名字,最后一次呼唤着她,这不是错觉,是实实在在底气十足的男中音,从此就再没有一丝声音,他无声无息地远去,狠心地丢下她不管了。
这件事情首当其中,受到打击最大的就是崔萌荐。
他成为两家人的主心骨,意想不到的突然变故,给他的肩上压下沉重的包袱,他还没有真正从梦捷的悲哀中走出来,又陷入老丈人去世的悲哀中,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了的,无法改变,无可抗拒,承受得起得承受,承受不起也得承受,他对自己的命运彻底臣服了。
生气痛苦过后,他还得要坚强面对,压在肩头的担子再重,也得像个男子汉一样,扛起来。
老伴的离世,对梦捷的母亲打击很大,人整天恍恍惚惚,每天找专人陪着,有时翻出老伴儿的照片,拿在手上看,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并且哭个不停,老伴刚走的那段时间,梦捷的母亲几乎快要疯掉。
这些话,崔萌荐都要说给梦捷听,不是他狠心,他强烈地希望她看在亲人去世的份上,受到刺激,快点醒过来。
以前是他们二老一直帮着带孩子,照管多年,为了梦捷,他们无怨无悔,人实在,无私心,从来没有跟梦捷计较过经济上的事情,很多钱已经花在孙子孙女的身上,从来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存私房钱养老防老。
靠父亲退休工资和梦捷接济生活的母亲,生活一下子没了着落,除了少部分父亲留下的积蓄外,变得一无所有,不但帮不了崔萌荐,今后还要靠他养着。
母亲要独自面对很多事情,一人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孤独、寂寞和无尽的悲哀每天缠绕着,情绪低迷,自顾不暇。
雪儿淼儿双双回到崔萌荐身边,儿子女儿都是他的亲骨肉,崔萌荐又当爹又当妈,还要照顾躺在床上的梦捷,家里的琐碎事情,全部落在他头上。
梦捷的事业就此搁浅,连锁店的生意,因为没有梦捷亲自管理,事业走了下坡路,只能暂时维持现状。
崔萌荐全权接手管理,生意上的事情靠他打理,生活上的事情靠他支配,这些都给他带来极大的压力,都是他应该做的和必须做的,别无选择。
为了生活下去,为了不给萌荐这孩子找麻烦,梦捷母亲开始节省开支,舍不得花钱,死水怕的勺子舀,花一点就少一点,她每天买很少的蔬菜,供自己食用,一个人默默地过着,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拮据日子。
崔萌荐从乡下接来父母,希望他们能够帮助自己度过难关,以前都是梦捷父母帮着照看孩子,实在帮他们太多,自己的父母也到了该为孙子出点力的时候了。
梦捷父亲活着的时候,两亲家嘻嘻哈哈见面老打马虎眼,还没有觉得有啥地方不对劲儿,这亲家公刚过世,为人处事的方式方法,就显得不一样,素质也相差很远。
刚刚来到,他们合计着,梦捷父亲还有辆汽车没有人开,于是,就向亲家母直接开口要:“亲家母,亲家公的车,不是还没有人开吗?萌荐他爸刚刚考到驾照,这车今天晚上就开到我家地下车库里,地点我们都联系好了。”
梦捷母亲一听,顿时不高兴了,亲家公刚刚过世没多久,自己的家他们就给当了?十几万的大家当,凭啥理直气壮地说把车开走?怎么会这样说话呢?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是咋想的,这车是梦捷父亲留下的,搁到眼前,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去听听音乐,陪着老伴儿说会儿话,留下来也是个纪念。
这是老伴儿最心爱的东西,活着的时候,没事了,总会去擦洗的干干净净的,她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呢?
梦捷母亲越想越不对劲,这不明摆着想要走这份财产吗?算计人,算计到亲家头上了,过分,太过分了。
这是没有道理啊!
心也太着急了吧?最起码等到亲家母心情平静之后,再谈这件事情,也能让人接受啊!
梦捷母亲气得直落泪,早知道崔萌荐父母这样自私,就跟他们少来往,绝交,再也不理他们。
幸亏女婿的心是公正的,他对自己父母说:“梦捷爸的车,就让它停在梦捷家楼下。”
亲家表面上同意,私下里又开始给梦捷算细账。
药费每天要花费多少,养大孙女孙儿要花费多少,他们的务工费,开厂子接的单子,要损失多少,一一盘算出来,给崔萌荐亮了亮耳朵。
崔萌荐听到,心里很烦,他爱梦捷,爱自己的女儿儿子,从来不会跟自己的孩子去计较这么多,更不会跟梦捷,跟自己心爱的老婆,去计较医药费,况且,连锁店的事业,本来就是梦捷打拼出来的,她享受这份药费,是理所应当的,他没有资格霸者梦捷的财产,不给梦捷花销,也没有权利霸者梦捷的资产,不去给梦捷母亲养老,他不是这种绝情不懂事的人。
以前担子,梦捷一家人承受,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这么多算计,现在轮到他家来管这些事情,事情就来了,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算账,都要斤斤计较?
崔萌荐看不惯,母亲的所作所为,可是那是她的母亲,她不能说什么,看不惯父亲的蛮横不讲理,可是,这是他的亲生父亲。
面对各种压力,他又开始对梦捷诉说心事:梦捷,请你快点醒过来吧,请还给我爱情,还给我快乐,别以为这样睡着了,就可以不理我!把所有的压力都推给我,请你快醒醒,为什么不开口对我说一句话?
崔萌荐对着沉睡的梦捷说了许多辛酸话,摇晃着梦捷的臂膀,想把她给摇醒。
梦捷依然静静地躺着,对他不理也不睬。
崔萌荐轻轻为她擦洗着苍白的脸,盖好棉被,为她保持身体的恒温,免得她醒来后,被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