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唯雾捧着仙师大发慈悲赏给她的几样东西欲哭无泪,一对刃尖缀铃铛的弯刀、一双小靴子、一本书。
一给就给两把刀,可以理解老道士多给她几把刀,兴许是看她有山上杀野猪的潜质,栽培她自谋生计。小靴子,也可以善良地认为这老道士有一颗爱美之心,对于自己这一身叫花子装扮的衣服看不下眼。至于给本书干嘛啊?!辛唯雾气恼地快速翻动书页,里面没有一张图画,全是码得密密的字。
“你按书上的功法,勤加练习,便可开始吃辟谷丹以月兑离口月复之欲。”
“什么?丹?!可不可以不吃丹?不好吃,是臭的吧?哎哎,仙师你别走啊……”
李矾青哪里耐烦听些胡言乱语,不再停留走进了洞府。
回到屋里,辛唯雾煞有其事地翻看那本书,拿手指头在上面一行一行地点,没几个字是认识的,而且越看越饿得慌。
屋内传来少年在床上翻滚声和痛苦的申吟声,辛唯雾跑进去看见他汗如雨下,拿了块布帛擦试他的额头,劝慰他:“哥哥忍一忍,这金丹我吃了三年,虽然是痛,但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力气还变大了不少。”
少年眼风扫过辛唯雾腰间,上面挂着的两个蓝色小皮囊,溅有血迹,其中一个分外熟悉,不正是表弟的储物袋吗?想到家人惨死在李矾青手中时的血腥场景,顿时心如刀绞,大力推开她,怒气冲冲地道:“滚开!你为什么拿这些储物袋?这都是我亲人的遗物,那个是我表弟的袋子,李矾青杀了我的家人。你这是非不分的蠢人!”
听了小皮囊的来历,辛唯雾捏住腰间的皮囊像烫手般想马上取下来,满月复委屈地对少年解释:“我?我哪是非不分了?你们刚才在外面说了那么多的话,我只是听不懂而已……”
少年没有回应她,晕过去了。
辛唯雾尝过此丹的利害,知道他定是痛到极限了。
辛唯雾擦了擦他额角的汗,掖了掖被子,坐到一旁正儿八经地发起愁来:仙师不给粮,自己三餐不继,现在又多了一个人,饭量铁定比自己大。唉……
辛唯雾认认真真叹了一口气。把两个小皮囊里的东西倒放桌上,有个皮囊确实像是个小孩的,在里面她找到一把弹弓,一堆琉璃珠。几本被翻得页角翻毛的书,里面是一幅幅的插画,每幅画配有简单说明。包罗万象,画得什么都有,只可惜下方的字比较复杂,自己看得不太明白。
孩童心性,辛唯雾没志气没脸皮地把弹弓琉璃珠揣进自己怀里,几本有图画的书也宝贝似地放在自己床的枕头下。
照例出去觅食,穿上靴子,双手操上那对带铃铛的弯刀,一副螳螂造型。一来二去的,辛唯雾揣摩出了这两样东西的门道。弯刀上的铃铛叮铃铃地摇响后,动物听了不仅不跑,反而会变得痴痴呆呆,在原在发愣。靴子穿上后,身轻如燕,踏地如飞。
辛唯雾藏在树后草丛里,偷偷地往外看,一只肥硕的大兔子优哉游哉地嚼草,完全未发现有人在窥视它。这里的兔子跟凡人世界的兔子有明显区别,体型大不说,一对尖长的镣牙露出唇外,后腿肌肉发达,显得格外强健有力。它一蹬一跃,往往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以前自己哪有胆儿捕捉这等外表凶暴的大兔子,尽拿小鱼小虾无主的野蛋出气。现在穿着靴子摇着弯刀一配合,大兔子轻轻松松擒住到手了!如此这般,一天捉个把兔子温饱问题终于解决。
这兔子的肉很是鲜美,或烤或炖那股子肉香闻了便垂诞,尝了即狼吞。辛唯雾混得个肚子圆滚,饱食一餐后美美睡上一觉,那种幸福的滋味是她最为享受的时分。
这厢辛唯雾的小日子过得肚饱知足,那厢少年几天来金丹丹吃下去,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也难怪,想当初自己是一天吃一粒,他是一天吃二粒,药效生猛的程度可想而知。
少年清醒时分不是对她横眉冷对,就是淡漠轻视。辛唯雾见他如此痛苦时,总会不禁生起同病相怜之情来。当初自己正是这么苦苦地捱着的。仙师血腥冷酷,一语不发杀了黄鹂,也杀了这少年的家人,还耀武扬威哈哈大笑。
原来自己并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受着同样苦,有着同样命运……
辛唯雾有意讨好少年,可惜他一直不领情。
“哥哥,我炖了兔肉汤,你尝尝。虽然没有什么咸味,可是很好吃,尝一尝好么,匙子我洗得可干净了。”
少年的眼睛不看她,深幽幽地盯着某一处不言语。
他是想娘亲了吗?还是想起他表弟了?“我也有个弟弟,叫辛唯森。”这句套近乎的话没说出口,有点儿傻,怕被骂。那换一句吧,“我把你表弟的口袋埋在溪边了,他的鬼魂找到这来,会喜欢那小溪水的。”这句话在心里蕴酿许久,正要吐出来时,少年冷冷地说:“这里灵气这么充裕,妖兽当然不错,用盐只会增加烟火气。”
“那末,你尝尝?”灵不灵气的辛唯雾可听不懂,她高兴地舀起一匙汤递到少年的面前。
少年别开脸:“现在我双腿不能行走,不宜吃这些东西,服辟谷丹会方便些。”
“为什么?又不要用腿拿勺子。”
“吃辟谷丹不用出恭。”
“哦……”原来如此,辛唯雾羞红了脸,自己果然跟修仙者不是一条道上的。他们不用吃饭,不用出恭,身上永远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没有气味。
眼下少年昏迷不醒有两天了,往日冷冰冰的眼睛此时紧紧地闭着。乌黑的眉尾略微向下,如果他不总是一脸怒容,该有多和善、多亲切。看着他,辛唯雾心生犹豫,冒出和黄鹂一模一样的念头。
“他不吃丹药应该不会痛了吧他也是一个可怜人。”辛唯雾有次听到他的熟睡中呼唤爹娘。他不会知道,隔壁房的女娃子辛唯雾听到他的梦呓,不由自主同他一起心痛、一起流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