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仙难求 第七章 此间少年 阮家广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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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光晕逐渐隐去,灵气重新开始向前流走。辛唯雾原本淤紫得可怕的颈部恢复成正常的肤色,勒痕和痛感都消失了。

身体顿感舒服,待到辛唯雾轻轻松松站了起来,窗外天刚蒙蒙亮,几颗残星与破晓的第一缕晨光交相晖映,透过雾气正浓的朦胧阻隔,辛唯雾听到了万物初醒的动静。

露珠从树叶尖滑落,滴嗒一声坠进水洼里。或啪的一声落在一朵花的花蕊里,同花蜜融合在一起。或是打在一只昆虫的身上,闹得昆虫微一摇晃摔下草去。小鸟睡眼腥松地伸直一边的翅膀,骨骼交接处发出细不可察的咔咔声。无数个草芽歪歪扭扭钻出土壤、蜷曲的叶子一点点展开等等声响奏成奇妙的音乐激荡于辛唯雾的耳朵、大脑和胸腔。

修仙者的感知和凡人的感知竟是如此的不同!过去十四年混混沌沌、昏昏噩噩,真如行尸走肉!不知此生从何来,亦不知此将往何去,吃喝拉撒睡只等着哪天死去。

辛唯雾所迈的这一步非常之小,却一步迈过了普通人与修仙者之间的临界点。犹如一场开智通慧的仪式,对于世间万物、周遭环境事物有了全新的视角和领悟。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充斥着辛唯雾的内心。她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年,他闭着双目,眉间舒畅,表情平和。

辛唯雾轻轻地对他道了一声谢:“谢谢你,我不痛了。”

之后辛唯雾每日准时给少年喂丹水,他昏迷数十天后于某日清醒,双腿失去知觉,同辛唯雾当时在公主府一模一样。

辛唯雾极度迷恋吸收灵气后在自己体内游走的感觉,打坐完毕后的那种神清气爽更是妙不可言。

随着每天不间断的打坐修炼,在不知不觉中辛唯雾的食量越来越少,从原先的一日三餐减少到了一日二餐,甚至是一日一餐。修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某夜,辛唯雾如往常一般盘坐于床上,双手捂膝,轻合双眼,似睡非睡,其实心明如镜。

“咦,今日似有不同?”她暗忖。

灵气此时停滞在她的肌体表面既不渗入也不散开,自己高度入静后,不受控制地大开法门、惯性地吸取。灵气越积越多,把辛唯雾包裹得越来越厚。

此状态一直胶着,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

以辛唯雾中心,整个房间充满了灵气。密度在不断地增加,稠得化不开,逐渐呈现出形态和颜色来——蛋液状、或隐或现的乳白色。

处于中心点的辛唯雾早不堪重负,感觉自己的肉身像是在被挤压,又像要即刻暴开。她苦苦地撑着。

时间在流逝,第三天过去了。

是夜,星繁月皎,微风习习,虫声啾啾,蛙声咕鸣。骤然间似有一声巨石投入深渊般,搅动了平静的空气,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气波。茅屋内,辛唯雾突破了境界,达到炼气期一级。

聚集在她身体周围的灵气等侯已久般在她突破的一瞬间疯涌而入!

在此之前,她体内的灵气游走得十分随意,顺着这条经脉或沿着那根血管从来不固定。而此刻,灵气在她体内汇成喷薄的洪流,齐头并进朝她的丹田处倾灌。

她的丹田有如深不可测的大峡谷,海纳百川地悉数容纳。先前还无法掌控的灵气汇到她的丹田后,此时一派宁静祥和地悠悠流动。

待到把聚集在侧的灵气吸收得干净已是次日清晨。辛唯雾下床至厨房饮水,水缸里映现出她脸。她不禁多看了一眼,唬了一跳。脸上一层黑黄色的墁垢,油腻腻的头发披在肩头,两颗硕大的米黄色眼屎牢牢粘在眼角,鼻子呼吸似有不畅,莫非是?辛唯雾摆摆头,摇动了耳里咕噜噜作响的异物……

心头一阵恶寒,又不好意思恬着这张狗都嫌的脏脸去质问那少年:“为什么你们一个个仙风道骨、飘逸月兑俗,我修仙就这样……?”

默默一人跑去小溪边洗浴,扣掉眼屎鼻屎耳屎,从身上搓出的墁垢或下沉或飘浮在溪水中,密集得令路过的小鱼小虾无不紧张乍尾,都以为领地被另一群不知名的种族鱼类入侵。

搓洗完自己后,辛唯雾蹲在石头上搓洗衣服。这身衣服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一年多前,那天她正在公主府的床上挺尸被黄鹂抱走,身上穿的即是这身中衣中裤。

“咔嚓”衣裳本已薄如蝉翼、质如草纸,哪经得住辛唯雾这番揉搓,终于裂成了乞丐流苏透肉装。

纵使辛唯雾再怎么捶胸顿足、迎风落泪作痛心疾首状也与事无补,也只得更加小心翼翼把这套绝版珍品衣裳摊在石头上,祈求在晒干的过程中别晒成粉末。

忙乎一阵,好歹把衣服穿上,用藤草把长发扎成一个螺顶在头上,还是个歪的。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旧口袋。浑身上下,就脚上穿的一双小靴子尚算正常,那也可能被人认为这小叫花掏垃圾捡来的。

收拾停当,月复中咕咕作响,几天没吃东西了。辛唯雾往山中走去,打算猎一两只兔子吃吃。辟谷丹她没尝一颗,某日她打开瓶盖一股子冲鼻的牛头旃檀味,再一看,一粒粒干豆大小,黄中带黑,黑中有黄。见那少年一把把扔口里吃,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咀嚼,辛唯雾自知消受不起,拿出在公主府做主子的教养,优雅地把瓶子推到少年怀里,矜持地道:“既然哥哥喜欢,就全给哥哥吧。”肚子问题还是靠自己上山觅食来解决吧。

辛唯雾伏于树后草丛中,不远处一只大兔子在埋首刨洞,前爪飞快交错抡着飞轮般刨得黄土在它身后喷溅,后足时不时蹬开刨出的土堆。挖得是热火朝天,辛唯雾摇着弯刀上的铃铛毫无技术含量地把它放倒在地。

辛唯雾走到跟前,用刀尖轻轻刺破它的咽喉,放掉一些血。

弯腰拾兔的时候瞥见这洞颇有蹊跷,里面隐约有些小动静。

正在扒洞蹶臀往里瞅时,身后传来一阵嗷嗷愤怒的嚎叫和咚咚沉重的脚步奔跑声,地面嗡嗡地颤动。

辛唯雾立即一跃而起,转身一看,惊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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