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刻时间,浣妍一行四人沉默着尾随小圆小方,绕弯一个又一个小径,最后穿过一片槐树林,尽头便是清心院(重莲曲第七十八章疑惑内容)。
说是一座院落,其实不过是一间茅草扎的房子,四周由一些杂生着喇叭花的低矮竹篱笆围着,留有一处出入口,却连个门也没有,更别说还有浣妍之前想象中的一块十分仙风道骨,上面写着清心院三个字的匾额。
浣妍暗叹果然是兀真的风格,一看这清心院立马就让人想到凤迭楼对面的那个茶肆,只是那个苍凉而带感,这个有些小桥流水人家的朴实感,但共同的一点就是两个都完全没有仙风道骨的高端感。
四人方才踏入院内,就见兀真将将步出茅屋,一身靛蓝色道袍,头戴逍遥巾,手执拂尘,抬袖略略拭了下额角,神色疲惫,却在见到他们的时候又打起精神慈眉善目地笑开。
“今日,我这清心院,能同时得三位神尊驾临,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说完,兀真便挥了下手中拂尘,院中平白多了一张石几,五只石凳,又朝小圆耳中吩咐了几句,四人就见小圆与小方向着他们笑笑,便一并快步离去。
“呵呵,也要有劳道长,费心为我们安排晚膳,不过恐怕只有浣妍姑娘需要用膳。”铮远客气回道。
兀真笑着请四人落座,自己也一边坐下,一边笑着回道:“不错,贫道也确实只准备了浣妍姑娘的饭菜。”
煜珩拉着浣妍在一旁坐下,漓戈怔了怔,便也与浣妍挨着坐下,铮远倒是十分随意地挨着兀真坐下。
刚坐定,浣妍就问兀真:“大道长,您是如何知道我需要用饭的?”
浣妍有些纳闷,兀真已位列仙班,算是个仙人了,那应该能看出她已是一千多年的岁数,根本不是凡人(重莲曲第七十八章疑惑内容)。
一般来说这个岁数不是神仙也是个妖怪了,但不管哪一种都是不需要用饭的,而她却仍需要进食,不然就会饿得抓狂,委实是个极为少见,不合常理的怪胎。
可是兀真又是如何知道她这个情况?
“呵呵,贫道初次见浣妍姑娘,确以为姑娘非凡胎,但姑娘这几天昏迷不醒,却又是因为感染了风寒,全身发热一致昏厥,竟是得了与凡人相同的病症,贫道也是十分惊异,但既然浣妍姑娘能如凡人一般感染风寒,那必也需要像凡人一般进食用膳。”
兀真慈祥地笑着解释道,眉目祥和,面容清癯,加上道士打扮,的确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与做茶肆老板的他判若两人。
不过,原来她竟然也是感染了风寒,真是千百年来头一回,原本以为她也是被煜珩的箜篌曲所伤,却不想只是如此平凡的病症,浣妍想想倒也觉得十分有趣,她会得凡人的病症,且法术无能,那说不定她很有可能就是个凡人,而之所以会活了这么多年的岁数,极有可能是被水明泽上的灵气滋养所致。
但是转念一想,煜珩是神仙,她是凡人,岂不是就不配了?
可是出身往往由不得自己选择,若她真是个凡人,总比煜珩是个凡人,她是神仙好的多,因为如果煜珩是个凡人,他先自己一步死去,她当个神仙也不会快活,长命百岁又如何,那么多独自煎熬的岁月死不了,不过是一种折磨,于是就只能自虐而死。
到时候若是说有一个神仙是伤心给伤死的,那说的必然就是她。
“宦公子……”
浣妍还在兀自思索,就听一声极弱的呼唤,声音柔婉,十分熟悉。
抬头,浣妍就见程凤迭正由虚弱地倚在茅屋门边,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两颊沉沉凹下去,披头散发,被烟儿扶着的手臂毫无生气地垂在空中,见到她,愁容密布的脸上现出讶色。
浣妍知道她现在虽然一身女装,却坐姿豪放,且也是如男子一般,将长发披散着,这样看来,说她是像个阴柔的男子倒也不为过,所以程凤迭应该还未看出她是女子,不然也不会还称呼她宦公子。
可是,既然如此,程凤迭在惊讶什么?
浣妍急忙起身凑上去,与烟儿一并又搀着程凤迭回了屋。之前铮远说兀真在为程凤迭疗治,原来就是在这清心院内,如今她已苏醒,看来兀真倒还真有些本事。
程凤迭将将在卧榻上躺下,就急急地将浣妍的手臂拉住,虚弱问道:“宦公子,请恕我失礼,我恐怕命不久矣,有一个疑惑想要公子为我解答,却有些为难公子,但如果不问,我是如何也无法死了心咽气闭眼的。”
程凤迭这番话说得浣妍心里揪的疼,急忙握住程凤迭手回道:“凤迭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兀真大道长法术高超,定有办法将你医治好。你有什么问题,也尽管问吧!”
程凤迭将手从浣妍手中抽出,浣妍愣了一下,便也放手,程凤迭是大家闺秀,自是十分在意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宦公子,我只想问,陆公子是否是……”程凤迭说着又有些羞涩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不肯说下去。
“是什么?”浣妍不解,追问道。
“我家小姐想问,陆公子是不是好男风?”烟儿在一旁看不下去,插口道。
啊?!原来陆离好男风?这可是惊天大八卦啊(重莲曲78章节手打)!
“陆离是断袖?!”浣妍一脸好奇地问向烟儿,随即又了悟道:“哦,好像是这样啊,他与阿越整天形影不离,而且,我跟你们说啊,他们两个在凤栖楼都是住一间房的,就在我的房间对面啊,我怎么早点没想到呢!”
烟儿:“……”
程凤迭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宦公子必是为难的,毕竟在我朝喜好男风是为众人所耻的,但凤迭不会如此,如果宦公子果然与陆公子两情相悦的话,凤迭会真心祝福你们,也好彻底对陆公子死心。”
什么什么?等一下,怎么成了她和陆离两个将袖子互相扯断了?
看浣妍一头雾水,程凤迭咳了几声,解释道:“我们之前在山脚下时,陆公子与我们打招呼,我看他眼神,却是在向着宦公子说话,宦公子将饼给了阿越,陆公子一直在盯着宦公子,面上不悦,后来宦公子向他引见我,他也并未多看我一眼,仍是只看宦公子,之后宦公子又脸红地回看了陆公子许久。
后来,陆公子又吩咐阿越专程下山买来宦公子喜欢的葱油饼,那时我心下已有些疑惑,可是直到那晚,看到陆公子为了救宦公子,甘愿自己被溺,当时,我虽未听到他最后对宦公子说了些什么,但也知道陆公子深情一片,必是最后的肺腑誓言。”
程凤迭顿了下,狠狠咳了几声,继续道:“虽然,凤迭心仪陆公子,可是看到陆公子为宦公子情深至此,也不禁为之感动。凤迭一直希望有生之年得遇良人也能待我如此,既然陆公子的选择是宦公子,我也知道他还未死,那么凤迭便会祝福两位公子,也请宦公子也能对陆公子深情以待,如此,陆公子能得幸福,凤迭余愿已足。”
程凤迭说完已经气弱难支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大口喘着气,浣妍则是全程听下来目瞪口呆。
程凤迭又是几声猛烈的咳嗽,浣妍才惊醒,深刻觉得如果就凭着陆离和她的这么些举动,他就被判定为断袖,那么此刻她十分有必要公开一下自己的性别,以证明陆离不是断袖。
可是,如果证明陆离不是断袖,那陆离和她的这么些举动又说明什么?又会让程凤迭作何想法?
铮远说程凤迭病在忧愁多思,多思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但作为一个姑娘家,程凤迭一定会多思到认为原来陆离宁愿喜欢她眼前这个风流跌宕行状的豪放女,也不愿喜欢她这样端雅贤淑的大家闺秀,然后立马就会有眼前一黑的幻灭感。
由此可得,此际不公开性别乃为上上之策,下一步,主要就断袖问题进行对象转移即可。
浣妍应景地干咳了两声,回道:“凤迭姑娘,其实你全然搞错了,陆离的相好是阿越,真真的,陆离一直盯着我看,是因为他以为我私下勾搭了阿越,我觉得冤枉,于是也盯着他看,妄图以眼神毁灭他。
后来让阿越买饼,也为了向阿越证明他其实比我有钱,能给他买不止一只葱油饼,然后故意拿到我眼前就是赤果果的示威行为。
至于后来为什么挺身而出来救我,其实是一个阴谋,他发现我和阿越私下幽会,气急败坏,就想把阿越拉走,结果力度没估计好,就把自己给甩出去了,幸好被我拉住。
事情就是这样,凤迭姑娘不要误会。”
浣妍红口白牙地说了半晌,连她自己都差点要信了,终于瞧见程凤迭主仆二人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浣妍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发现解决了自己断袖子的问题,却忽略了一点,如果陆离和阿越断袖了,程凤迭依然要伤心啊,心里肯定觉得这世道是有多缺德啊,不仅要和姑娘抢公子,还要和公子抢公子。
果然,程凤迭点完头,就又愁眉紧锁地叹了一口气,一脸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