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媪的眼皮慢慢变沉,浣妍停下对云莫和柘舞之事的思量,抱紧它,一遍又一遍地抚过它的脊背,生怕它感受不到(重莲曲第九十六章出洞内容)。
神兽媪浑身慢慢僵硬,冰冷,唯有隐约可触的心跳,撑着它半睁着眼。
浣妍加速揉搓着它的皮毛,激起一阵温热,心里明明知道已经于事无补,却仍是不肯停下手,煜珩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
浣妍不理,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嘴里嗫嚅道:“真是个呆兽,为什么一定要死才能解月兑呢,为何不与我们一起离开深渊,离开这困了一千多年的秘洞,往后和我们在一起,你就再也不会孤单了……不要闭上眼好不好……不要死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啊!”
许久,神兽媪的嘴巴虽没有开合,却隐约发出轻微笑声,似是自嘲,似是满足道:“呵呵,我不死怎么行呢?当年主人在此下了禁咒,凡是来者皆不能在此处御风飞行,你可知,他的禁咒正是下在我的身上,只要我活着一天,这禁咒一天就不得破,你们纵使有万般神通,又如何能离开这里?
初时见姑娘,姑娘问我离开此地之法,我说不知,其实是存了私心,只想姑娘再多陪我几日,我便可无憾一死,送姑娘出深渊。
方才,姑娘危急之时本可杀我,却终于没有,得姑娘如此怜惜之情,我这一死也算无憾(重莲曲96章节手打)。”
浣妍和煜珩皆有些震惊,原来云莫将禁咒竟下在了神兽媪身上!
以神兽之体封存禁咒,破咒之时,神兽不仅必死,而且就此灰飞烟灭,不入轮回,很多上古神兽都因此而灭种消亡,此法阴狠残忍,加之神兽数量不断锐减,从很多年前,此法已成六界禁忌。
浣妍越来越看不清云莫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冷血无情?可是从他对花神柘舞的感情上看,又有些说不通。但说他情深意重,可是却能对神兽媪施以如此残忍的惩罚。难怪铮远当时说众人皆曰云莫此人脾气古怪,喜怒无常。
神兽媪最后一声奋力哀鸣打断浣妍思绪,浣妍一惊,手臂跟着一抖,就见它从她怀里滑落,重重落于地上。
浣妍慌忙伸手去扶,却被煜珩拦住,顺着煜珩的目光,浣妍看见原本躺在地上通体漆黑的神兽媪,此刻全身却渐渐透明起来,发出莹白刺眼的光,耀得浣妍睁不开眼。
眼睛吃力地半眯着,浣妍听见神兽媪最后一声飘渺的话语:“我自知没有来世可盼,可是幸好遇见了姑娘,让我这一世无憾,如此,也算圆满了!收了我的元丹,它可带你们离开这渊底,深渊边上洞口,就是出路!”
声音在寂静了太久的渊底久久回荡,最后慢慢飘散,随之飘散的还有神兽媪透明躯体上慢慢凝结飞起的绿色光点。
大量的绿色光点,如同一粒粒水滴蒸腾向空中,在渊底的绚烂丛林里游荡,缠绕在一棵棵姹紫嫣红的花树间,浮动与一株株蓬勃灵动的高草上,眷恋不舍地告别,最后消失不见。
直到再看不见神兽媪躯体的形状,那莹白刺眼的光最后转成绿色,在地上慢慢收拢凝做一颗半个拳头大的绿色晶莹珠子,缓缓自地上升起。
浣妍伸出手掌,绿色晶莹珠子稳稳落于她掌心。
自此,六界之内再无神兽媪,唯有这颗元丹,是它最后的痕迹。
合掌紧握,护在胸前,浣妍喃喃道:“我带你离开渊底,不必再等,不用再孤独。”
被煜珩护在怀里,浣妍自渊底慢慢向深渊之上飞去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将渊底那片灿烂丛林再多看几眼,在这之前的一千多年来,一直有一只心地善良的神兽,尽忠职守,独自忍受寂寞枷锁,最后等来它最无奈的宿命。
走出洞口的时候,发现正是青峨山山脚处,他们回到起点。
习惯了秘洞内一直昏暗的光线,此际一片晴好的正午日光,使得浣妍被刺得微眯着眼,抬头搭于眉骨,打下一片窄狭的阴影,浣妍看见不远处站着铮远和兀真道长。
在出洞的路上,煜珩告诉她,当时他将兀真道长从深渊边沿拉上去之际,才一转身就发现那洞口已被封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以法力破之,准备将兀真道长送入洞内歇息后他再跳下深渊寻她。
只是刚一入洞,他们就发现前方光线大亮,不过几步,就已出了秘洞,到了青峨山山脚下,煜珩遂决定让兀真道长先离开秘洞,他回身再去渊底寻她。
原来云莫此般设计,是为了让知晓“浮印沙”的过关者以为那洞口就是藏宝之处,然后诱使其入洞后封死退路,强行使其出秘洞,最后虽然一无所获,却也不至于白白困死在洞中。
于是,有勇气跳下深渊之人,便能得神器,无此勇气者,他也不害他性命,这最后一着,他终于还是手下留情。
浣妍还在想,就见铮远和兀真道长已向他和煜珩走来。
浣妍忍不住回身看向洞口,原来被层层高草遮掩着,此刻已被他们拨开,露出漆黑幽深的洞内景观,她想不久,这洞口必会被兀真道长封死(重莲曲第九十六章出洞内容)。
他们又回到了起点,一行四人都还在,未有变化,可是那洞内发生了多么惊天的变化,永远也无人知晓了。
头顶天空碧蓝如洗,艳阳高照,她在秘洞中待了整整一天一夜,却好似过了一生般漫长。
“程乔如何了?”
听到煜珩询问铮远,浣妍回过神,看向铮远,发现铮远也正出神地瞧着她。
目光相撞,铮远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煜珩回道:“性命无忧,只是元气大伤,已安排他回观里休养。”
浣妍想起程凤迭,遂问向兀真:“道长,那程姑娘呢,见到程老爷了么?她的病……”
兀真叹了口气,回道:“父女二人已经见过,凤迭姑娘甚是欣喜,精神亦好了许多,只是她的病……姑娘你应知道,心病最是难医。”
浣妍原本就有些抑郁的心情,越加沉重起来,短短时间内,见过了太多死亡,她真的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程凤迭也……
距离当初兀真所说的五天,现在已过去两天近三天,她真的没时间了么?
“我去看看她,与她说说话。”
浣妍说完,就神情落寞地独自抬步向山上,身后四人对视一眼,沉默跟上。
行至山腰处时,四人在凉亭处略作休息,却忽见一队官兵从山上下来,领头的是一位官差,兀真从官服判知,是京都过来的官员,而且品级不低。
一众人等趾高气扬,颇为嚣张跋扈地将凉亭围了起来,官员随从过来与兀真交涉,说是那官员要在此凉亭内歇息赏景。
四人商量了一下,不想徒惹争端,便起身离了凉亭。
才出了凉亭几步远,就听那官员抱怨道:“这程凤迭也不过如此嘛,病怏怏的,全无美态,还要劳动我这么远赶来这么一处乱哄哄的水患灾区颁圣旨,真不知道圣上怎么想的,怎么就挑了这么个……”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似乎被那随从止住,想来是顾及他们四人还未走远。
这官员是来颁圣旨的?难道是要封程凤迭为太子妃了么?看来陆离明白那支歌里的意思了,明白程凤迭对他的心意了,于是就火速向圣上请旨赐婚了。
真是太好了,如此,程凤迭的心病就有得医了!浣妍原本一片阴霾的心情,似乎被这一消息突然点亮,心里欣喜无比,拉着煜珩的袖子,激动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煜珩会心一笑,对浣妍眨眨眼,示意他明了她的意思,浣妍灿然笑开,放开他的衣袖,就快步向山上跑去。
快要到神御观门口时,浣妍就见烟儿急色匆匆地奔出来,慌不择路地与她撞在一起。
“烟儿,怎么了?”浣妍扶住烟儿问道。
“浣妍姑娘?!”烟儿惊讶道。
“怎么这么急匆匆的,我方才听说……”
“浣妍姑娘你见着兀真道长了?小姐不好了,我要找他救救小姐!”烟儿急得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浣妍疑惑道。
“刚才,刚才京都来了圣旨,圣上要纳我家小姐为妃!可是小姐心里的人是太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