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2-10
林辰笑道:“柳姑娘这算是问道于盲了,在下俗人一个,平生的爱好不过是喝茶聊天,泡妞赚钱,对于此等朝堂之事,在下哪里还能有什么高见。”
柳隐暗叹一声,神情间似有黯然之色,阿九恨铁不成钢的道:“哼,你怎的这般没志气!近来灾荒不断,流寇四起,正是我等有识之士以身报国,大展宏图之际,林公子万不可辱没了拯救万民之理想。”
她神色肃然,再配上她那副娇美的面容,倒真有几分道德之士谆谆告诫世人的虔然风范。怎奈林辰没心没肺,她这番良苦用心落在林某人眼里非但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倒有装b之嫌。
“英雄最大的悲哀是什么?”林辰神情淡淡,忽然问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二女微微一怔,柳隐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阿九抢先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英雄纵横四海,何悲之有?”
“哈哈哈,好一个‘何悲之有’?”林辰纵声长笑道:“小时候,英雄最大的梦想就是拯救世界,后来却悲催的发现,原来整个世界都拯救不了英雄。”
柳隐美眸一亮,忍不住接口道:“林公子的意思是,拯救百姓不能光靠英雄,让百姓自力、自强才是强兵富国之根本。”
林辰嘻嘻笑道:“倒也没有你说得那么深刻,不过——”
他语气一转,肃容道:“一个英雄辈出的民族,往往是一个不幸的民族!”
林辰这番话虽然不是什么饱含哲理的良言警句,却也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
可悲的是,只有历尽沧桑的人才能真正的理解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阿九显然不是一个历尽沧桑的人,她蹙了蹙眉,冷冷道:“一派胡言,难道……难道……”
她一连说了几个“难道”,但一时却又想不起反驳林辰的确切理由,“难道”之后竟是再无言语。
“一个英雄辈出的民族,往往是一个不幸的民族!”柳隐咀嚼良久,不禁喃喃一叹,默然半晌,忽又问道:“不知林公子以为冯梦龙其人如何?”
冯梦龙一生官场失意,最高纪录不过是做过几年七品县令,对于后人来说,使他出名的不是因为他的官场仕途,而是他所创作的“三言二拍”等通俗小说和一些其他形式的文学著作。
林辰笑道:“冯先生文章以小见大,处处皆揭示着世事循环,因果报应,若以警言喻世而论,冯先生足以称得上‘大家’二字。”
柳隐目光闪动,叹着气道:“冯先生才华横溢却难遇知音之人,若是听到林公子今日之言,足以捍卫平生。”
阿九见柳、林二人大肆吹捧一个小小县令,言语间竟是颇为恭敬,心里自然是大大不爽,冷哼一声道:“他既是才华横溢,又怎会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
才华横溢就一定能当大官么?我日,这是什么逻辑,林辰无奈苦笑,对她这种“四时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小姐大摇其头。
柳隐面色微变,耐着性子道:“阿九姑娘此言差矣,自古有才学而无官运者比比皆是,不胜枚举,如宋之苏轼,如我朝之唐寅,此二人虽月复有诗书,胸有良谋,于官场仕途一道却是一生都郁郁而不得其志,这难道是因为他们自身才学不足的原因吗?”
阿九淡淡道:“苏轼、唐寅二人文章学问远胜于常人自然不假,但文章学问毕竟只是小道,不足以与治国安邦的大能者相提并论,唐寅一生无官无职我们暂且不去评论,但苏轼无论官职大小,毕竟是吃过朝廷俸禄的人,他若真有治国安邦之大能,为何其治下百姓却仍是困苦不堪,与他处无异?”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一事,急声道:“什么,阿九姑娘?你……你知道我是女……”
柳隐苦笑道:“阿九姑娘声音悦耳,俊秀不凡,区区一身男装如何能够遮住佳人风光?”
“不过——”她语气一转,“姑娘的观点未免有些差强人意。”
无论老少美丑,处子荡妇,女人都不会介意有人夸奖自己美貌,听闻国色天香的柳大家夸奖自己深具女性魅力,阿九心里自然是欣喜异常,但听到她后面一句话,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侧目道:“哦,愿闻其详。”
柳隐淡然道:“才学文章与治国安邦相比不过是小道,这一点隐儿自然是颇为赞同的,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治国安邦之能也非一蹴而就,朝廷取士毕竟只能着眼于小道,从最基本的诗词文章开始,诚如姑娘方才所言,苏轼、唐寅等人是否拥有治国安邦之能确实令人生疑,但所谓‘实违君子,不欺陋室’,这些人即便没有姑娘所说得那种治国安邦的大道,可相比之下,总比那些卖guan鬻爵的欺世盗名之辈更能造福一方吧!”
此时大明官场的**已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卖guan鬻爵之事时有发生,已不再是什么隐性秘密,许多寒门子弟十年寒窗准备金榜题名之时,却悲催的发现,银子远比学问重要的多,数千个日日夜夜的苦读,不过是徒增一些愤世嫉俗的情由罢了,无情的现实面前,爱国之情消失殆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信仰瞬间崩塌,以致后来满清入住中原后很少听说有哪位读书人为国家民族而表现出某种不屈的气节,不是他们天生媚骨,甘做异族奴才,而是他们早已对原来的那个朝廷心灰意冷,对曾经受到过的那些所谓的“家国信仰”、“民族大义”云云之类的道德理想产生了浓浓的不屑和怀疑。
“卖guan鬻爵之人毕竟只是少数……”阿九目光如冰,冷冷落在柳隐脸上:“当今圣上励精图治,勤于朝政,不出数年,我大明江山必然中兴有望……姐姐方才说的那个什么冯先生,他若是真有经邦济世之才,父——圣天子自然会给他一个大展宏图的机会!”
柳隐苦笑道:“冯先生现已年过耳顺,即便皇上愿意给他一个大展宏图的机会,只怕他也是力不从心了。”
阿九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不知柳姑娘对眼下的时局有何看法?”
怎么又是国家大事,早知道是这样,老爷我就和周不疑他们喝花酒去了。见她二人三句话不离民族兴亡,取士之道,林辰大感无趣,百无聊懒之际,唯有自斟自饮地品着杯中的香茗,二女的谈话内容他自然是丝毫不感兴趣的。
正寻思着托词打算闪人之时,却见柳隐看着自己温言问道:“不知林公子以为如何?”
莫谈国事,日,你以为东厂和锦衣卫的那帮番子们是吃素的么?我还没结婚呢,你可别害我,林辰装傻充愣道:“什么以为如何?”
柳隐嘴角浮起一抹奇怪的笑意,嫣然道:“阿九姑娘方才说的话啊,难道林公子没有听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