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3-17
朱成法冷哼一声,不屑道:“一种花草怎会有这么许多名字,林公子莫不是在说笑?”
“一种花草为何不能有这么许多名字?”林辰长身而起,盯着他诡笑道:“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诸如之类的话想必猪公子也不会陌生吧?”他嘿嘿一笑,“正如猪亦可叫做彘、印忠、汤盎、舒胖子等等。”
“你——”听他含沙射影的辱骂自己,朱成发脸色气得铁青,却又碍于身份,一时不好发作。
钱不易冷冷道:“这位林兄倒是生的一副好口舌,没想到朱公子好心提醒与你,你非但毫不领情,反而凭着一张利嘴在此偷巧卖乖,难道这便是林公子所谓的‘斯文’么?真是令人可发一笑?”
林辰装作诚惶诚恐地抱拳道:“咦,没想到钱公子居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哦,竟连小弟方才说过的话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真是失敬失敬,但不知我方才何处嘲讽猪公子了呢?”
钱不易哼道:“朱与猪同音,你方才那番话不是嘲讽朱公子又是在嘲讽什么?”
林辰故意一惊,苦笑道:“方才我不过是很纯洁的举了几个例子而已,没想到钱兄竟会如此屈解,所谓相由心生,看来钱兄你的思想觉悟还不够纯朴,意识水准还有待提高啊,我建议你有空还是多读些三纲五常,寓意高雅之类的书籍,为主持人间正义,净化社会空气多做贡献,诸如《金瓶梅》、《玉蒲团》、《灯草和尚》之类的成人大作还是少看些为妙。”
听他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垂立在柳隐身侧的小环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旋即又觉不对,急忙借势掩住殷桃小口,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却是憋成了一只红透了的大苹果。
柳隐狠狠瞪了她一眼,嗔怒道:“莫要失了礼数。”口中虽然说的严厉,眼中却浮起一丝浓浓的笑意。
钱不易心中气恼,言语上却又说不过林辰,当下只得冷哼一声,暂且忍住这口怒气。
侯方域潇洒地摇了两下手中的白玉小扇,抬头望着柳隐和声道:“敢问柳大家,不知林兄方才说得那些花名是否属实?”
柳隐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异芒,点头道:“不错,林公子方才所说之花名丝毫不差。”
“什么,丝毫不差?”场间众公子心中一惊,显然是没想到此花居然会有这么多名字。
“林兄,你真行。”花遇春和周不疑偷偷向林辰竖起了大拇指。
林辰婬笑两声,摆手道:“低调,一定要低调!”
柳隐抬头望了他一眼,嫣然笑道:“林公子可知此花的由来?”
林辰凝注着长桌上的两盆盆栽,缓缓说道:“此花盛产于我大明西南数省,因花色太美,看后不免令人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凉情怀。据佛经记载,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因此,彼岸花也象征着人间不屈的爱情。”
“相传很久以前,有两个非常相爱的年轻人,他们的名字分别叫做彼和岸,因二人违反天条,天神便规定他们永远不能相见。但他们心心相惜,互相倾慕……情思难绕,终于有一天,他们忍不住心中对对方的思念,偷偷相见……”
说到这里,他故意一顿,含笑不再言语。有人忍不住问道:“后来如何了?”
林辰呵呵一笑道:“正所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二人见面后,彼发现岸果真如自己梦境中的一般,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岸也同样发现彼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二人一见钟情,心生爱念,便结下了百年之好,决定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
“二人共同度过了一段如胶似漆、只羡鸳鸯不羡仙般的幸福日子,啧啧,其中滋味,真是羡煞旁人,但因他们违反天条,这段感情最终却被无情的扼杀了。天神降下惩罚,他二人从此便被诅咒,将他二人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只是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他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的道:“自此二人虽尽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如此又过了数个轮回之后,有一天佛主来到这里,忽见地上一株鲜花气度非凡,妖红似火,便来到它前面仔细观摩,只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奥秘。他突然仰天长笑三声,伸手便将鲜花从地上拔了出来,慨然叹道:‘前世你们相念不得相见,无数轮回之后,相爱不得厮守,所谓分分合合不过是缘生缘灭,你们缘灭而不分,缘尽却不散,我便带你们去那彼岸,让你们在那儿尽情开放。’佛主在去彼岸的途中,路经三途河,不小心被河水打湿衣衫,而那里也放着同样的一株花草,唯一与前者不同的便是——它的颜色是纯白的,佛主来到彼岸,却发现火红的花朵已经变做纯白,佛主沉思片刻,大笑道:‘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是是非非,怎么能分得掉呢,好花,好花呀!’佛将这花种在彼岸,叫它曼陀罗华,又因其盛开在彼岸,故称彼岸花。”
没想到这小小一株花草,竟有如此凄美的来历,厅中众人默然一叹,显然是认同了这个故事。
“与此同时,三途河中的那一株白色彼岸花却奇迹般地变作了红色,自此红、白两色花草虽开在彼岸,却彼此挂念,以顽强的生命和绚丽的色彩诉说着他们的彼此的相思和牵念……”
小环听得一阵凄迷,眼中已是水雾蒙蒙,但碍于主人柳隐在旁,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悸动。
钱不易、侯方域等人虽恼恨他抢了自己风头,但怎奈技不如人,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讲出如此引人入胜的故事的,当下暗哼一声,只顾闷头喝茶。
柳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旋即便恢复如常,淡淡道:“没想到一株小小的花草背后却有如此转辗缠绵的故事,林公子倒是好才学。”
林辰察言观色,见她平静如水,波澜不惊,不由为之愕然,心想难道老子讲故事的水平下降了,否则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柳如是这种身份的女人没理由不喜欢啊,真是奇哉,怪哉。
朱成法忽然嘿嘿一笑,殷勤道:“不知今日柳大家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这是众人普遍关心的一个问题,这帮公子哥平日里虽然贪杯,尽情流连勾栏之所,但心智却并不比普通读书人差,不但不差,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聪明如狐,狡黠如兔,他们自然不会相信柳大家请他们来只是为了喝茶品花。
柳隐沉吟了一下,起身道:“贱妾本是江南人士,后因生世坎坷而误落尘网,又因维持生计,不得已而辛苦转辗,承蒙诸位公子照顾,小女子才有了今日的名气。贱妾此番出金陵,下扬州,历经十余日,这才得以抵达临清城与诸位相会……”
众公子连连拱手道:“柳大家不远万里前来,我等受宠若惊。”
柳隐柳眉微蹙,面色忽又变得有些黯然:“贱妾一路历经江苏、河南、河北、山东四省,本想借此次远行体味一番风土人情,他乡之趣事,怎奈……因连年战争,匪患横行,各地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月复,贱妾所过之处,十室九空,一片荒凉景象……”
钱不易“哗”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含笑截口道:“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治下百姓各安其份,自耕其田,我临清城内又是熙熙攘攘,好一片繁华景象……哦,恕在下直言,如柳大家所说的那般景象,在下却是从未听人说起。”
朱成法附和道:“钱兄所言甚是,在下亦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场间绝大多数公子皆是临清城内数得着的二世祖,不仅身有家财外贯,头脑也颇为灵活,但却很少有到乡下或周边数省游历的经历,对于所谓的百姓之疾苦自然知之甚少,当然更不会在意。
在场诸人今日应邀前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柳隐在风尘界的名气,而非所谓的百姓疾苦。
柳隐环视众人,眼中忽地露出一抹深深的悲哀,只是这种神情很快便被一种盈盈的笑意所取代,林辰心中一叹,暗道一声厉害,目光所触,却见她莲步轻移,缓步行到窗边,望着窗外远远的青山,幽幽道:“诸位皆是人中龙凤,才学品行自是毫无瑕疵,对于天下百姓之苦,亦有一颗悲悯仁慈之心,贱妾方才之言虽可能有失偏颇,但如今我大明江山内有李自成、高迎祥等人作乱,外有皇太极频频叩关,连年天灾**,我大明百姓早已是苦不堪言,可恨贱妾身为女儿身,不能杀敌报国……”
众人齐声道:“柳大家巾帼不让须眉,我等惭愧。”
柳隐盈盈转身,面对着厅中众公子道:“但善恶之心不在于能力大小,而在于量力而行,贱妾虽然鄙陋,此番在临清城内也收容了二十多名流浪孤儿,本欲再行高义,怎奈能力卑微,钱帛告罄……”说到这里,她幽幽叹了口气,自然而然的顿住语声,似是要留给众人无限的遐思。
汗,原来你找这帮公子哥来是想叫他们为你的慈善事业募捐,嘿嘿,这倒有点意思了,也不知这帮公子哥此时会作何感想,林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终于完全明白了她今晚邀请众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