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草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下了公车,混在朝学校移动的学生队伍里。路边种着的参天大树为校门前那条宽阔的马路挡下了毒辣的阳光,但这还是缓解不了学生们的不适。足以让人中暑的气温,伴随着令人烦躁的蝉鸣,加上十字路口送孩子上学的车辆发出的噪音,以及校门口那块刻着校名的牌匾……都让学生们脸上都透露出厌恶的表情。他们一边抹汗一边与身边的同学伙伴抱怨着这一切。
她移动到了校门口,正准备进入校园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轿车驶了过来。
“蔓草。”司机小心翼翼地将车门打开,一个烫了咖啡色梨花卷的少女走下了车来。
“雅萱。”蔓草停下了脚步,等着和少女一起入校。
少女名为苏雅萱,是蔓草从幼儿园起,最好的朋友。也是她上高中之前唯一交到的朋友。
校门前因为苏雅萱的出现,使得队伍停止了前进,气氛也有些尴尬。许多同学看见了苏雅萱,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连值班室的保安也往这边多看了几眼。
两人谁都没有理会这种紧张气氛,径自朝着她们班级所在的教学楼走去。一路上总是会遇到些停下来窃窃私语的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她们都像是没有看见一般。
原本热闹的班级,因为两人的出现而迅速安静下来,同学们远离了两人的座位,扎堆在教室的小角落里看着那两人说着悄悄话。
两人的座位靠窗,苏雅萱坐在最后一排,蔓草坐在她的前方。蔓草将书包挂在课桌边的挂钩上,开始将里面的课本往抽屉里放。
苏雅萱将书包放在桌上,趴在它上面看着蔓草。她瞥了一眼蔓草的手腕处,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晃了晃,想要让蔓草注意到她的手链。
“校规不允许在校内戴手链,所以我放家里了。”蔓草瞥了眼她的手链,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苏雅萱拍了拍蔓草的肩膀,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指了指书包上的挂饰。
“那个我怕弄掉了,也放家里了。”
苏雅萱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卡子,又指了指蔓草的头发。
“学校说不要打扮太花哨……在家里。”
苏雅萱最后从书包里翻出笔袋,从中掏出了一支水性笔,递给蔓草看。
蔓草已经提前从自己的笔袋中掏出了一支同它一模一样的水性笔,她将这支笔伸向了对方的那支。
苏雅萱看见那支水性笔后,原本阴沉的表情开始缓和,把自己的水性笔放回了笔袋,开始整理书包。
蔓草看她开始做自己的事,松了口气。她回过头来,想复习下课本里的知识,却发现坐在她前方位置的姑娘,在她转头前还没来,却在她转头后出现在了前方的板凳上。
“郁——蔓——草!”对方咬牙切齿地念着她的名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还不回我短信!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疯了!就差没到你家按门铃假装是查水表的!”
“我家水表在外面,查我家水表不用按门铃。”蔓草顿时面瘫之神附体,一句话就将对方噎死了。
“……你以为给我发条‘不好意思,我不能继续玩盛世豪侠了。很感谢你在游戏中对我的照顾,谢谢!’的短信,就没事了吗?老娘不过是生病住院了几天不能玩游戏,又被老哥以‘晚上偷偷玩手机游戏’的理由没收了手机……好不容易出院了,开心地回家上了游戏想跟你一起去采集,结果找不到你,去帮会里问了一句,就被那些没良心的家伙告知你‘畏罪潜逃’了!我当然是相信你不会做那种奇葩事的!就给你打电话,想要问问你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结果你倒好,死活不接我电话也就算了,居然还给我关机了!”蔓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位扎着小双马尾十分娇小的伪萝莉站起身来叉着腰自称“老娘”。
“……啊,话说你师父在你失踪了以后,开始调查你离开游戏的原因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到时候你就可以回游戏来了!”伪萝莉赶紧趁这个机会将蔓草在游戏里的那位师父夸耀了一番,并开始计划蔓草回归游戏以后的事了。
“……蓝莓,我不会回盛世豪侠了。”蔓草平静地说道。她不可能再回去面对那些人了。那些被她当做朋友,却在关键时刻不帮她的人。
名为蓝莓的伪萝莉愣住,急了起来,“你没必要为了那种小事生气的!等……等你师父调查好了,帮你报了仇,你就可以回去了!”
“蓝莓,如果你还上那个游戏,替我告诉师父,清者自清,有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她离开那个游戏不是因为被人陷害,而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没有人相信她。就算她沉冤得雪,她也不想再看见那些人了。索性,一个人离开好了,就不用自找不痛快了。
“你自己去跟他说!不是你亲自去,他不会停下来的!他会一直查找真相,然后替你报仇!”伪萝莉再一次地夸耀蔓草的师父是个多么多么好的人,对蔓草多么多么好。
“我对不起他的栽培和照顾,我无颜再面对他。我会永远记住他的,他是个很好很好的师父!不过……我不会回去了。”蔓草想起了师父,心情开始沉重起来。那个人,大概是那款游戏里,除了蓝莓外,唯一一个以真心待她的人吧。
“……你不能为了他回游戏去么?他是真的很希望能和你在一起……玩游戏。”伪萝莉的神情开始变得古怪起来,语气也变得倾向于祈求。
“……”蔓草没有说话,她没有注意到蓝莓的神情变化。那个游戏的地图,几乎每一个地点,都留有她被人追杀的记忆。不论她在那个游戏中走到哪里,她都会想起那种孤立无援,只能独自寻路逃跑的绝望感。
她原本是为了摆月兑现实中的绝望感再去游戏中找快乐,但是游戏最后带给她的,是同现实最后带给她的一样。不论她逃到什么地方,都没有办法将那些讨厌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虽然她很珍惜与师父的回忆,但那些美好回忆,在这种让她既找不到发泄口也找不到躲避点的绝望感面前,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