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隙 第十一节 刘仁厚的烦恼

作者 : 八宝饭

彭泽以西十五里的刘家庄上,庄内大户刘仁厚正在大堂内苦着脸来回踱步,双手不停搓来搓去,心中十分焦急。

前天夜里,本家堂叔刘三斗来到了庄子上,按理说这是好事。刘仁厚受过这位堂叔大恩,可以说他能有今天,全拜这位堂叔所赐。可这位堂叔行踪不定,近二十年了没个音讯,自己想进个孝心都没什么机会。

如今堂叔来了,可来的却十分怪异。

首先,半夜翻墙而入不说,脸色煞白的吓人,还未进屋便吐了一地的血,当时就把刘仁厚看得呆住了。

其次,自己让人赶紧去镇子上请大夫,却被堂叔制止,却写了个方子,让自己去抓药。可这药服下去,堂叔的伤势却不见好转。自己背着堂叔把大夫请来了,可堂叔却将大夫赶走,愣是不让大夫看……难道堂叔犯了什么大事?

最让刘仁厚匪夷所思的是,堂叔何时剃度出家了……

刘仁厚也不敢问那么多,于自己有大恩的堂叔想必是遇上了什么大难,既然来寻自己,便是信得过自己,无论如何想法子要把堂叔的伤治好。只是……堂叔不让去找大夫,却如何是好?

刘仁厚焦虑的想来想去,头痛不已。不知是犯了哪路邪神,开春后事情一桩接一桩。先是朝廷在山东战场和河北战场连遭重挫,征粮征兵没完没了,原本相处得宜的县令也一改往日的和善脾性,跳着脚的追着刘家庄出粮出丁,弄得刘仁厚苦不堪言。庄户家中的米粮都已被县衙征集了去,刘仁厚作为庄中首户,如今粮库也已空了一半。

征粮也还罢了,上个月庄户中二十几名青壮也被县衙门的差役手持火棍铁尺等物,驱赶着往济南送粮送饷。这些青壮家中没了劳力,生活越发艰辛,宽厚的刘仁厚看不下去,只好继续从库中拿出米粮来救济。眼见着库房逐渐空虚,刘仁厚拿出银财四处求购,可如今正在打仗,市面上多余的米粮极少,也只是得了杯水车薪而已。

这且不说,十多天前竟然碰上了邪祟,附身在自家身后,多亏了玉元观的道士,才没酿成惨祸,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不已。

应付朝廷征粮征丁的事情,有经验丰富的管家前后操持,庄户们对自己也十分爱戴拥护,大家相互帮衬便可渡过难关。

邪祟上身的事情,虽然吓人,但好歹自己福大命大,遇到高人,也化险为夷了。可现下碰到的这事,该如何是好!

管家一直在一旁伺候着,见自己这位东家着急,自然要想办法替主分忧。

“东家,老大人这伤病不治恐怕不行的。”

“废话,还用你说!”刘仁厚没好气的道。

“老大人开出来的方子,恕小的愚笨,没见识,可也觉着只是驱寒而已,恐怕当不得大用。”

“有什么你就说,拐弯抹角的!”刘仁厚盯着管家道。

“是,是。既然老大人不愿意咱去找大夫,恐怕是不欲张扬出去。可这病不看又不行……要不这样吧东家,十多日前……”

“你是说那两位仙长?”刘仁厚眼前一亮。

“正是呢。那两位仙长乃方外之人,游历天下,若是能请来替老大人去了这病,想必是不会声张传扬的。”

“唔……言之有理,可两位仙长来无影去无踪,行迹飘渺,如何去寻啊?”刘仁厚有点无奈。

“您忘了?玉元观啊,人家当日报过名号的。小的这几日里打听过了,知道的人很少,可也确实有这么一座道观,就在彭口附近,山林之中,从不纳人香火捐助,这等行事,必乃世外高人无疑!东家若是觉得可行,小人便亲自去一趟。”

刘仁厚琢磨了半天,终于点头道:“小心来去,切不可传扬开,老叔于我家有大恩!”

“东家,且放宽心,老大人吉人必有天相!”

堂叔的伤势耽搁不起,当下刘仁厚便催促管家上路。

管家让车夫套了驴车,急匆匆出发,第二日便赶到移山,好容易请了一位猎户带路,才找到玉元观所在。上前一看,大门紧锁,心下便是一凉,难道两位仙长云游未归?怀着万一的心情,使劲砸了半天门,终是无人应答。管家无奈,只得泱泱而返。

驴车在官道上“嘚嘚”而行,管家在车中闷闷不乐。越是接近刘家庄,越是烦恼。自己在东家面前出了个好点子,可兴冲冲而来,却一无所得,回去如何向东家交待?这两个道士,不在观中好好待着,却跑哪里去了?真真是岂有此理!他心里郁闷,却迁怒起别人来了。自家心中,“仙长”也降级成了“道士”。

正在暗自运气,责怪那两位道士不该四处乱跑之际,驴车突然停了下来,管家猝不及防,好悬没撞在车厢挡板上,心下大怒,喝道:“好你个刘二,却是如何赶的车!”

边喊边从车厢中探出头来,正要责骂车夫,却见车前一位青衣小道正在合十唱喏,只那双手礼成,嘴却张得的大大的,眼珠直瞅着自己出神,那“喏”是如何也没唱出来。这小道不是周无忧却是谁?

管家大喜,生怕周无忧又“云游”得不见踪迹,顾不上其余,从车上跳了下来,拉住他的衣袖便不撒手,口中只喊着:“终于寻着了!快随我回庄去!对了,你家师兄何在?”

周无忧暗叫倒霉,本来见着驴车行路匆匆,显见有急事赶路,符合潜在客户的特点。正要上前施展手段,却如何知道竟是碰到了苦主,且这苦主还要连自己师兄也一网打尽。莫非上次事发,被人拆穿了?

“这个……我师兄云游去了,却不在此处。”周无忧这点义气还是有的,自然不会就此将在客栈中等候大鱼上钩的师兄招认出来,同时心中念头急转,苦思良策,却怎生把这事遮掩过去。

管家暗叫“苦也”,这一刻着实恨极了“云游”二字,只不过这小道士虽然不及那老道士能耐大,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且先拉回庄中再说,也好向东家有个交代。

稳了稳心神,终于察觉自己行止有些不妥,当下放开周无忧衣袖,换了副笑脸:“这个……还望小仙长恕罪,小人心中着急,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听对方“小仙长”的称呼一出,周无忧稍稍松了口气,看样子无甚大碍,恩,难道说……

“无妨,却不知施主府上……”周无忧试探道。

“却有急事,此地不是说话之所,请小仙长随小人到庄上做客,我家东家正在庄上等候。”当下将周无忧请上驴车,吩咐刘二平稳些,尽快赶回庄中。

车夫刘二苦着脸琢磨了半天,着实为难,最后只得自动忽略了“尽快”二字,只将车子往“平稳”上靠拢。

此地已离刘家庄不远,车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周无忧也终于闹了个明白,原来却是上次的良好服务给刘家庄这位大客户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对方这次又下了一笔订单!而且这笔订单嘛……一想起玉元老道中了铁砂掌后给自己服药疗伤的过往,周无忧把握更加大了几分。

且先瞧瞧再说,若不可行,便推却了事,反正师兄正在“云游”,若是可治,那师兄也可随时“云游”而归。思虑再三,周无忧心下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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