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次打坐的时候,牛二真的稳定了心神,心无旁骛。可巧,这些日子每日看的那手掐法决的铜人看多了,闭上眼铜人就活灵活现的出现在脑海里。
牛二不管这些,反正让他入静,只要不是胡思乱想就不会有问题。
这一静坐便是两个时辰,睁开眼时,觉得浑身上下轻松无比,除了因盘膝时间过长,有些酸痛外,那简直是神清气爽,身心愉悦。牛二初步在入静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老道士并没有问他什么,而是看到牛二的专注,不住点头夸赞他,默许了牛二的进步。
之后的事,很是顺利,好像水到渠成一样,牛二一盘坐蒲团,心神就完全放松下来。虽然脑海里仍是那尊铜人的形象,却如同影印在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真。
这样的感受,牛二觉得很好。
找到了入静的窍门,牛二进步神速,按照老道士的话,入静之后,便是筑基,所谓百日筑基,就是必须要花费上百天的时间才能打好基础。
既然得到了入静的法子,牛二倒不在乎什么一百天或者二百天。他索性全身心的投入到入静当中,并在此后不久,就觉出了身体不小的变化。先是小月复有气感,还是一股热气,这股热气慢慢在小肚子周围聚集,待一定的程度后,顺着小肚子向下,又延伸到后尾骨,继续向上。
这种气感非常明显,让牛二每次一打坐就颇为的兴奋。
直到两个多月之后,那股热气就能顺着后背上升到后脑勺附近。不过,气流行至此处,便受了阻滞,难以再向上了。牛二有心询问一下老道士,可是迫于老道士是个哑巴,即使交流有时也弄不清楚本意。而老道士大概告诉他的意思却是,不用着急,顺其自然。
当然,牛二并不着急。他觉得此功法对身体上的气血极有帮助,这段时间,身体更加的轻盈,睡觉也睡得很香。至于自己以后能不能像老道士说的,成为附近一带的高手,他还没有这样的奢望,反正有了进步总是好的。
如老道士所言,入静之后是百日筑基,大约三个月之后,一天,正打坐的牛二像往常一样,调整了呼吸,心无杂念。不过,这回的气流极为的迅速,一下就冲过了后脑勺部位,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巨响,那股气流就一路通过,直奔了头顶,最后在头顶聚集起来。
可是气流行到此处还不作罢,又一气顺着眉心,胸口,下行回到小肚子。
依老道士表述,此气流贯通身体的一个循环,是所谓的小周天,一旦通了小周天,几乎可以百病不生,身体康健了。这时的牛二才似乎品出一些味道来,由最初的被动转成主动,一心一意的学习起来。
但是,事事不遂心愿,正当牛二获益匪浅,寻求更大进步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下午,天阴沉沉的,快要下雨的样子。牛二照例来到道观,并向老道士请安问好。不知什么缘故,老道士的心情却格外的好,他并没有按以往的样子让牛二去打坐炼气,而是乐呵呵的招呼牛二站在门边,自己则拿了个蒲团摆在院子中间。
老道士好像让牛二观摩自己是如何的修炼,他气定神闲的盘坐在蒲团上,手掐法决,闭目调息,一会儿工夫就像睡着了一样,气息变得若有若无,整个人像根雕泥塑一般。
同样是打坐,境界就是不一样。牛二看到老道士如此的状况,心里不觉佩服起来。真不知道要练习多久,才会像他那样,心神守一。于是,牛二暗下决心,一定好好的打坐,不辜负老道士的一片苦心。
老道士打坐一会儿,身体外围开始出现一层淡淡的红光。与此同时,他的手开始不停的挥动起来,指缝间更有一道道红光闪现。
这使得牛二看呆了,他第一次看到老道士的神通,心底里更是佩服的无以复加。他观看着老道士的动作,自己也跟着下意识的不停比划,虽然短时间学不会那样复杂的手势,心里却是痒的厉害。
只是,老道士选择打坐的天气实在不好,原本阴沉沉的天,一会儿工夫竟然雷鸣不断,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一道道狰狞的电蛇划破长空,紧跟着又是轰隆隆的暴雷的声响。天气越加变得恶劣起来。
而老道士却不管不顾,照常进行着自己的功法,身体外围的红光也随着天色的阴暗越加的明亮。
不过,老道士的运气显然不太好,电蛇瞬间就好像眼前出现一样,近在咫尺,那激烈的暴雷声也渐渐的逼近了这一带。
闪电划出的光亮映出老道士的脸色十分的诡异,牛二隐隐觉得老道士略显紧张,他却是想不通,难道只有恶劣的天气下,才可以修炼打坐,不会停下来,或者进屋里去展示一下。
牛二认为没必要非得这样做,他此时就是站在门口处,看到天上这激烈的电闪雷鸣,不由得心惊胆寒。在山区,由于地势较高,据说,有的电蛇能从天而降,很轻易劈中树木等物。若是一击劈中,其状惨不忍睹。那电蛇的威力巨大,可以轻松的把树木一劈两半。
所以,老道士的做法牛二很不理解。至于为什么如此做,肯定自有他的道理。牛二也不便去问,他估计老道士能这样的做,是有一定把握的。
后来的事证明老道士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虽然他努力把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一个很高的境地,可是面对漫天的闪电霹雳,他却越来越紧张。只不过,环境的恶化没有令他放弃自己的想法,他依旧咬牙坚持。
这时,一道距离道观非常之近的电蛇劈了下来,径直劈在了观外的一颗千年柏树上,那柏树猛一哆嗦,就有一大片的枝杈随声掉落下去,树身也冒出了一股黑烟。
仰着头的牛二正好可以看到这一景,顿时他心头一震,哆嗦的比那柏树还要厉害。天象面前,人显得是那么的渺小。牛二的脚下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而此时的老道士仿佛把自己的功力全面发挥了出来,虽然额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脸上却呈现几分欣慰之色。他突然加快了打法决的速度,然后双手向天一推,从他的手心处,竟然射出了两道红光,直穿高空。
然而,红光只是向上不足十丈,就逐渐暗淡下来。
老道士抬头观望了一下,继而摇摇头,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不满意。略微一停歇,老道士的手中再次催发出两道红光。
这次比第一次要高很多,但是,仍然不理想。
对于老道士的这一举动,牛二感到诧异。种种迹象表明,老道士根本就是挑中了电闪雷鸣的鬼天气,一试身手。好像要趁着如此的天象,来做一次突破。
天上电蛇乱窜,莫非老道士要引动天雷,淬炼身体不成?他的执着劲使牛二汗颜。
果然未出牛二所料,老道士那射天的红光居然有幸接触到了一道电蛇的尾部,于是,一股强大的电力闪着辟辟啦啦的火花顺着红光蔓延下来,最后窜入了老道士的身体。
受电力所致,老道士的身体外围顿时无比膨胀起来,同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全身在剧烈的颤抖。但是,一抹欣喜却挂在了老道士那略显扭曲的脸上。
这时候,老道士一定在经受一般人所不能承受的雷电洗礼,这样淬炼身体的方法更使得牛二咋舌不已。他现在看的目瞪口呆,嘴巴张的大大的,再也合不上。但是,接下来的事,又让牛二伤心欲绝。
那老道士接引了电蛇之电力,开始时尚能运用自如,可是后来那电蛇好像具有一个极强的吸力,再想摆月兑它却无论如何摆月兑不开了。就在老道士手足无措的时候,天上又有一股更大的电蛇加入进来,一下冲老道士头顶中间劈下去。再看老道士已变成一堆焦炭,面目全非。而身体上则冒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看到眼前悲惨的一幕,牛二很想哭,不过,他哭不出来,因为他此时已经完全吓呆了。他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而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躺在了道观的一张床上。床边不远处,一个小道士正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施主,你终于醒了。”
看到牛二睁开眼,小道士很是兴奋,他就急着站起来,边走边说道:“醒来就好,施主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了。观主曾吩咐过,等你醒来,要我立刻通知他,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小道士不等牛二回话,慌不迭的迈步出门,一路小跑的走了。
那还用说,老道士无故被雷电劈死,牛二是唯一的目击者,究其原因,观主自然要向牛二问话。
牛二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该不该对观主实话实说,就怕实话实说出来观主却不相信。一个厨房的做饭师傅,而且还是一个哑巴,平日里甚至连一般的念经打坐都不参加,何以有接引天雷来淬炼身体那样的神功?观主绝不会相信这样的话!
与其这样,不如只说老道士出门不小心就遭雷劈了,那样也算正常,也合乎情理。
牛二利用小道士去报信,观主还未到来的这个空当,胡思乱想了一阵,最后拿下主意,只能说假话骗过去了,反正人死了不能复生,也不想多出是非。心里到底觉得不太平衡,默念了一通,师傅啊,你就安息吧。
他很为自己没能及时制止老道士的荒唐行为自责,若是极力阻止老道士,也不至于惨死成这样,那可是活人生生被劈为焦炭。一想到老道士死前的模样,他的眼前又是一阵眩晕,差点再次昏过去。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哭了起来。他在道观最熟悉的人就是老道士,虽然是个哑巴,可是他们相处了很愉快。现在老道士又成了他的师傅。这师傅一死,又失去了一个亲人,他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索性用被子蒙住头,吭吭哧哧的哭了起来。
在其后不久,观主急匆匆的赶来了。看到蒙头大哭的牛二,先是把处于悲痛之中的他劝慰了一番,直到牛二的情绪有了缓和,才开始提及老道士身死的事上来。牛二依照前面所想,编了个瞎话,吞吞吐吐的含糊其词。观主对此倒没有质疑,随后又安抚了牛二一阵,只说要好生休养,病愈之前就暂时先呆在道观。
牛二仅仅是受了惊吓,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病症。他心里明白,所以执意的要起身离开。观主和颜悦色的说道:“听说,你和我那哑巴师叔关系最为亲近,感情深厚,就算只为了我那哑巴师叔,我也应该善待与你。别的事你全放下,只顾自己把病养好吧。”
观主说完这些,才起身离开,临走又吩咐一旁的小道士好生侍候牛二。
牛二受不了道观对自己这么好的待遇,在一天之后,觉得身体恢复了七八层,就趁着去茅厕,偷偷溜下了道观。这一走,牛二便想好了,再不回道观一次,老道士的身死已然给他埋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肯定自己永远不在踏足这道观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