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看过这封密信？”
这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有教养，使用的是塔尔大陆的人类通用语，但有关尾音的处理，使得汤姆还是辨认出他的南方口音——而南方只有一个国家。
这是一个潘森城邦联盟的人。
他询问的对象，现在正被两个手持利剑的男人胁迫着跪在地上，那头栗色的长发，汤姆记忆鲜明，这是他曾经的头儿——黑晶堡西区贫民窟中一个金手指团伙的老大，罗穆·班尼迪克。
金手指，也就是小偷，而汤姆在去当海盗之前，就是一个金手指，而且就在这个罗穆·班尼迪克的手下混饭吃。
今晚，汤姆向自己的白龙团长请了假，想要回到自己原来混过的地方，见见老朋友。
这个金手指团伙的老巢所在，汤姆自然是熟门熟路。
借着月色，汤姆穿过贫民窟那条散发着熟悉臭味的小街，但在进入罗穆·班尼迪克的老巢前，汤姆停下了脚步。
因为，汤姆发现，有两个佩着武器的男人，悄悄藏在距离大门不远的阴暗处，看样子是在守着罗穆·班尼迪克的老巢入口。
在罗穆·班尼迪克的金手指团伙里，汤姆混了五年，而他出海当海盗的履历，也才两年。
金手指这个职业，非常特殊，一般来说，加入的新人都是些未成年的小孩子，很明显，守在门口的这两个汤姆不认识的“新人”，并不是罗穆·班尼迪克金手指团伙的人。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汤姆猜想道。
和海盗团一样，金手指团伙之间也经常有冲突事件发生，汤姆还呆在黑晶堡的时候，也经历过几次——汤姆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决定先去看看究竟罗穆·班尼迪克遇到了什么麻烦。
转进一条不显眼的小巷，汤姆从一个隐秘的洞口进入了这家被金手指们占为老巢的废弃旅店。
一进去，汤姆就觉得空气中的气味有些诡异，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甜腥味。
接着，他看见了，遍地的尸体。
每一个房间内，都是喷溅得满墙都是的红色血液，简直红的要灼烧到汤姆的双眼，金手指们在地板上、床上、翻倒的桌椅间，横尸遍地。
其中，很多都还是七八岁的孩子，但现在都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小小尸体，汤姆的几个老朋友，也被杀了。
汤姆只觉得遍体发寒，浑身颤抖。
这必定是一场血腥而残忍的突袭，因为汤姆发现，很多金手指都是死在了被窝中，剩下的，也绝大部分衣衫不整。
虽然当上海盗之后，也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这样冷血的大屠杀，汤姆从未经历过。
废弃旅店的大厅里似乎有人的说话声传来，汤姆打了一个冷战，搬来一张椅子，然后他找到了墙壁上熟悉的凹凸点，猫一般爬上了旅店的房梁。
那个潘森人将自己的长剑抵在罗穆·班尼迪克的咽喉处，微微低头，像是耳语一般再次问了一遍，“最后一遍——还有谁看过密信，罗穆·班尼迪克先生？”
罗穆·班尼迪克的头被迫昂起，试图向后避让锋利的剑尖，从汤姆的角度，可以看见，面无人色的罗穆·班尼迪克，双肩正在剧烈的颤抖。
“我……将信烧了。”罗穆·班尼迪克的抽泣着，声音发颤，“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发誓……”
“你发誓？”潘森人阴森的笑了，就算是隔着梁橼，汤姆都能想象出他那咧齿冷笑的可怖模样。
“我发誓、我发誓！”罗穆·班尼迪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拼命的点着头，“如果我向您说谎，就让我被天神降下的怒火撕成碎片——”
“我相信你。”
潘森人手中的长剑猛地向前一送，罗穆·班尼迪克的眼睛顿时瞪大，他似乎还想辩解些什么，但一张嘴，却吐了满口鲜血。
“死人才再不会说谎。”
长剑被缓缓拔出咽喉，跪在地上的罗穆·班尼迪克双手徒劳的捂住了咽喉上的血窟窿，血液从他的手指缝不断溢出，立刻将他的胸口染红。
站在罗穆·班尼迪克身后的两个男人各后退了一步，然后，其中一个男人挥动了手臂，一剑砍飞了罗穆·班尼迪克的头颅。
潘森人开始转身，汤姆赶紧将自己缩进了阴影中。
我是风，汤姆告诉自己，我是一阵微风，没有人会注意。
这是汤姆做金手指时的习惯，借着这个暗示，汤姆疯狂跳跃的心脏，渐渐平缓下来。
“没有漏网之鱼吧？”
“总共三十二人，我数了两遍。”另一个声音回答，同样是潘森人的口音，汤姆判断可能是原本站在罗穆·班尼迪克身后的那两人之一。
“给我们提供线索的那个家伙呢？”
“我把尸体扔在了后院的草堆里——需要和玛姬大人说明情况吗？”
“恩，该让她知晓。”像是沉吟了一下，最开始那个潘森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会，“不过，密信被烧了，可是个坏消息。我们该怎么取信于那些地精？”
另一个人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个人的声音很低沉，“我们潘森人和塔尔人打了上千年的仗，荒原上的地精和我们一样，都是塔尔人的敌人，他们该相信我们的诚意。”
“只能这样了。但我们并不知道密信的内容，也就不知道结盟的条件。”
拥有低沉声音的那个潘森人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些野兽一般的地精，随便骗骗他们就行了。”
“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但是，我们真的要亲自去察看吗？地精们说，暗影之王已经开始苏醒，他们放弃了进攻北面卡尔多城的计划，就是因为荆棘密林中已经充满了……”
声音忽然间变得低不可闻，汤姆将注意力击中在自己的耳朵上，但还是无法挺清楚最后的几个词语。
他的脑袋偏倚过去，试图寻找声源。
躲在阴影中，汤姆无法看见下面的的情况，但他依然感觉到某种火辣辣的视线。
不可能！汤姆调整着呼吸，等待这种不好的感觉褪去。
“第三十三人。”那个阴森的冷笑声再次出现，“强尼，将他的头颅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