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之初闻 第5章 那就一起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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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啾!”山雀奋力向上飞,双爪在伯赏后脑勺一蹬,这才没有劈头盖脸撞上去。

伯赏脑袋被蹬地侧向一边,眼睛不由得眯了眯,头发乱成团,耳畔却听灌木丛那边“悉索”两声,白狐脚下悄无声息地走出来,眼睛一直望着他。伯赏理理头发,纳罕道:“原来真的在这里,现在你不跑了么?”白狐闻言后肢一曲坐在沙地,抬起尖尖的面庞上下动了动,忽又左右来回转了两下。

“是这样么……”伯赏微怔,道:“不逃跑,而且本来就不打算走?”

白狐点头。

望着面前在半天之内越发通了灵性的狐狸,伯赏侧过头看了看傲然立在自己肩头的山雀,心中有些迷惑却找不出头绪,嘴角扯出笑容,他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吧,你愿不愿意?”

白狐没有动静,只将视线转移到山雀身上,询问似的望着它。山雀瞥眼瞧了瞧狐狸,想也不想便向伯赏哼了一声。白狐见状双耳轻轻耷拉下来,黑幽幽的眼中光芒忽然黯淡,无奈地低头。

“这……不行么?”伯赏为难道。

“叽啾!”山雀铿锵有力地回答,本就浓烈的敌意没有因狐狸的示弱减少分毫,它才不会上狡猾的狐狸的当。

“心飞,它不会再吃你了,原谅它不行么?”伯赏侧过头望着山雀冷漠的小眼,有些不满:“真的不行?”

“叽啾。”山雀转过头避开伯赏的目光,声音也轻了些,但仍就肯定,仿佛它的话是不容抗辩的天道。这下伯赏真的愁起来,挠了挠脑袋不知如何是好,心飞是认真的,而每当这种时候,他也不用违背它的意愿,因为它的意见总是不错。

白狐静静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着看着低垂的双耳渐渐竖立,扫去可怜神态自沙地站起后四肢微微匍匐,尖利的白牙暴露在咧开的口中,喉头呲呲有声,双眼紧盯山雀似将一跃而起。显然,它生气了,而且矛头直指山雀,山雀脚下不由得一软,连忙向伯赏的脑袋凑了凑,然后才对着白狐的鼻子鸣了一声以示对抗,翅膀也抖了抖,轻柔的羽毛便在伯赏脸颊边磨蹭。

“啊嚏!”伯赏冷不丁弯腰,山雀慌忙展翅飞起,白狐一怔,随后呲牙咧嘴追着山雀,跳跃、恐吓的吼叫,始终不让它有机会靠近伯赏,山雀只得在空中苦苦盘旋,小眼睛慌乱地望着伯赏,希望他能伸出援助之手。伯赏抬头看看山雀,又低头瞧瞧白狐,这么热闹的画面太稀有了不是吗?如果每天都这样闹腾一下,生活是否会更像生活?放眼望向无垠汪洋,心中不免带着几分欣喜,前不久的失落与哀怨仿佛太阳下的一滴水,在大千世界中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命运的起伏悄然消失,化入一抹白云,轻轻浮在天空某个角落,变成遥远的记忆幻影。

总有悲喜,总有失意的时候,面向大海伯赏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喃喃道:“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你还会怕这些么?”说着咧嘴一笑,想了想又替自己辩解:“看来真是伤寒惹的祸,人一生病确实会变得无精打采。”拎起落在远处的鞋袜,伯赏精神饱满地向山上走去,白狐悄悄跟上来,山雀由于没得到他的帮助,早已气呼呼飞远。

走得几步伯赏忽然停下,怔然抬起被白狐咬伤的手腕,试着转了两转,上面已经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张口咬下包扎的白布,伯赏直诧异得张大了嘴,只见原本深入骨肉的牙印现在竟全然不见,而且没有留下任何伤痕,手腕完好如初。

白狐回头瞧了眼满脸惊疑望着它的伯赏,鼻中轻哼一声,转过头兀自向石屋行去。

“呃?”伯赏哑然,它这一口咬完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不管是对他还是白狐,似乎都产生了某些奇妙的变化,他知晓白狐有一种抵御绝寒的特殊本领,若非如此,一开始在山顶的时候它便早已冻死,难道自己的伤寒是因它而愈?

放下手中鞋袜,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伯赏咬紧牙关在自己手臂上轻轻划了一刀,殷红的血痕顺着刀尖划过之处瞬时延伸,汇聚成血滴落下地去。然而鲜血也只是鲜血,当他用衣袖将它们抹去后,伤口已慢慢复合起来,眼睛眨了两下,手臂上已看不出什么。他的皮肉已经能够在短时间内重生了么?这本应是五年后才会发生的事吧,如果没有被白狐咬伤,他恐怕不会发现。

回到石屋时,山雀正与白狐对峙,一个立在墙面自己的巢穴边,一个站在水池边,各自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伯赏在门口挠了挠头,转身继续向山顶行去。虽说他也是动物,但这只山雀与这只狐狸的争端其实与他并没什么关联,不管结果怎样,山雀与白狐暂时都不会离开小岛,如果他插手参与其中,才会显得滑稽和无趣,它们只是赌气罢了。

径直来到东方易墓前,却见原本打理得整齐繁茂的山花现在尽都枯黄萎蔫,破败不堪地缩在坟头,附近的树木也都一副无精打采的萧条模样,全是不属五月的色彩,是那滴血的寒气抽走了它们这一季中最美好的时刻。伯赏伸手拔去花草的残骸,轻声道:“没关系的师傅,等到明年这个时候,花还是会开出来,开满整个山头,一切会更好。”

“叽啾。”山雀轻轻落在伯赏肩头,声音中带着些埋怨,仿佛在说: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狐狸,为什么还让它留在这里?或者现在看到了吧,都是你整天睡懒觉的错,师傅变成这样也不知道!

“心飞啊,以后不会了哦。”伯赏灿灿笑道,眼角瞧见白狐也悄悄踱了过来,山雀警觉地跳了跳,冲着白狐连鸣两声,是要它走开。白狐冷然瞟它一眼,自顾自走到伯赏脚边,四肢一曲便要窝在那里。

“叽啾!”山雀抓狂,扑腾着翅膀来赶它,口中嗓鸣不已,白狐勃然大怒,倏地扑向山雀,山雀大骇,慌忙扇着翅膀跑远,白狐却在地面紧追紧赶,于是一狐一鸟便满山乱转起来,瞧得伯赏咧开了嘴角直笑。如果说前五年是他围着师傅转,那后五年就是心飞围着他转,而现在则是心飞与白狐整日吵闹不休,只要白狐一靠近他,心飞就会竭力将它赶走,让白狐留下似乎是它最后的底线,除此之外它不允许白狐与他之间有任何关联。

狐狸与山雀总能自然而然地吵起来,是了,自然而然,除了睡眠与吃饭时间,它们两个一见面就吵,有事没事都要吵,各自想尽办法压倒对方,但却怎么也分不出胜负,因为谁也不肯服输,谁也不愿甘拜下风。开始时伯赏觉得有趣,在山雀不知道的时候常常会偷着乐,并总好奇最后它们会怎样,凡事都有结果,它们总不能就这样永生永世地吵架。

过了一段时间,伯赏却再也乐不出来,之前认为它们只是在斗气的想法,随着吵闹的无休无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但也没有任何心情去好奇什么,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皮扒下。为了不让自己的耳朵整日泡在嗓音中,伯赏决定对白狐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往白狐一接近,他便知趣地避开,虽然收效甚微,但总算得了片刻的清静。山雀与白狐还是会吵,只是一旦他避开,山雀就不会那么生气,否则在力气用尽前它们便会没完没了地斗气、吵闹。不过这样刻意冷落白狐的做法,多少使他感到愧疚,愧疚自己有意无意的偏心。

最后,伯赏渐渐习惯了山雀与白狐之间这种特殊的交流方式,也渐渐麻木了时不时在耳边响起的种种嗓音,无论地面的白狐怎么上窜下跳,嗷嗷怒吼,头顶的山雀怎么满天扑腾、乱鸣,身边的事物怎么飞来飞去,他都能专心做自己的事,专心修练或看书。岁月在吵吵闹闹中渐渐流逝,转眼又是几年,伯赏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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