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宫门多了层重兵把守,他人只以为是做护送使臣之用,孰不知另有所因。
陆柏源朝萧以晨拱拳,见其上了马,这才往自己的俊马而去。
按邦国礼仪,他将负责使臣队伍出京。
眉宇轻皱,他很是怀疑昨夜擅闯入允泽宫主殿的两名黑衣人就是离元澈和萧以晨,可如今见萧以晨若无其事的上马拉缰,分外不像个重伤之人,难不成是他多想了?
萧国使臣队伍先行一步,徐徐往宫门而去。
队末属步兵,个个精神抖擞,兵甲冷刃,气势汹汹,光看这架势,就知萧国这马背上的国家不是徒有虚名。
“兄弟,俺怎么没看过你?”肌肉虬结,虎目大嘴的黝黑汉子用手肘蹭了下旁边眼生的小步兵,没想到一个打招呼的动作差点没把人给蹭翻,他立马捉住对方的小胳膊,关心问道,“兄弟你怎么了,不会没吃饭吧?”
“我吃不下。”瘦弱小兵垂着小脸,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嗫嚅了一句,似是有气无力。
“难怪了,俺没吃饭时也是这样,觉得浑身都没劲。”汉子乐呵呵的道。
“嘘,你小声点,你想让魏参领知道我们在聊天吗?你活得不耐烦了!”太过瘦弱的结果就是小兵一扬脑袋,盔帽顿时盖住了眼睛,连带的遮住了半张小脸。
汉子尴尬的抠了抠鼻子,附合道,“差点忘了,一碰到吃饭的问题俺就特别多话,嘿嘿。”
汉子痴痴笑道,笑得小兵嘴角抽搐,他微抬起帽沿,一双大而晶亮的水眸跃于空中,汉子一瞬看呆,喃喃叹道,“兄弟,你长得可真好看,跟个娘们似的。”
小兵朝他扯开嘴角干笑了两声,“谢谢夸奖。”
捏了捏自己的软腰,跟随大部队向前移动,那走路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有点怪……
这小兵不是别人,正是夏清妍。
从昨晚夏允翊穿,透她身,体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到了逃出皇宫的时候了。
狗血的春,药,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中的,但心里隐隐有个方向,可她又不愿往深了想,那样的结果,太让她心寒。
一晚都睡得极不踏实,梦里无数次命令自己睁开眼,而她也终于在夏允翊早朝时分准时醒来,她知道,机会来了。
有了上次离元澈碰过她的手,当天便被夏允翊知道的情况,她一点也不怀疑夏允翊在她寝宫暗处安置了暗卫,也许,数量还不少。上次换作宫女服装的法子显然不可再度取用,她只能耍点小心机,看看能不能趁机逃走。
天知道,当夏允翊进寝殿时,她心跳的有多快,生怕夏允翊马上就扯开那捂着宫女嘴巴的锦帕问她的行踪,还好,夏允翊到底是慌了,一问暗卫不知她的下落,竟是立即关闭宫门,连着自己都去寻找了。
她又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夏允翊出去了,周边的暗卫也撤了,她便有机会逃跑了。
难过的是,夏允翊是真正把她放心上了,要不然,他不会一时被她气急了,连某些很是起眼的疑点也没注意到,比如暗卫明明说过检查了宫女中间没有她,比如那张圆型床上还放着她刚刚打包好却来不急藏起来的小型包裹……
而她也算准了夏允翊不喜宫奴近身,由其是宫女,遂只是用锦帕堵了宫女的嘴,却未有将人打昏……
种种迹象证明,夏允翊是真的慌了。
他一直在担心她会不会逃离皇宫,不然他不会时时刻刻让暗卫监视着自己,就连她明明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仍是未曾撤离暗卫……
而她更知道,夏允翊很有可能马上会追回来。
这是个拙劣的计划,而她,算得就是夏允翊对自己的心。
而她,也真得算对了。
夏允翊是个极其聪明的帝王,想要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可不是件轻松事。这一刻,龙形玉佩她是不敢用了,她前一秒用,保准夏允翊下一秒就会顺着她的路线追上来,没有帮手的结果就是她没逃多远便会被捉住。
只能另谋出路,哪怕再难她也是要出了这皇宫的。
宫门,她是不指望了。但她知道今日是使臣队伍离去,再封锁,却不会针对使臣。
她穿着太监服,趁着萧兵出恭时,一木棒子狠狠将其敲昏,迅速换好了软盔甲,隐在了队伍里。
万事俱备,只差出了宫门了。
皇城别院内的萧国队伍已然在宫门外等候汇合,只要出了宫门,数百步兵混在一起,她就不信自己还能被找出来。
真如此,那萧以晨的能耐也太不经看了……
至于夏允翊……
她现在无法面对他,不知以何种心态,何种身份。
悸动、欣喜、难堪、羞愤无数种情绪在她身体里冲撞,让本是浑身难受的她愈发撕痛难忍,偏偏天气闷热的让穿着盔甲的她大汗淋淳漓,只觉得一刻也忍受不下去了。
这都不算什么……
只乱,伦二字如泰山压顶压在她胸前,就连呼吸一下也是奢望……
她看不清未来的路,她想逃跑,逃得远远的。若是逃不了,她好怕她会经受不住夏允翊的诱哄,就这样随着她沉沦疯狂了下去,万劫不复……
身子摇摇欲坠之际,那汉子又兀自道开来,“兄弟,你再娘们,也是美不过他夏国的丞相大人,啧啧,那才叫美呢……”
夏清妍精神一震,惊鄂地瞪大了双眸,在看到那道墨绿色的身影时猛然垂首,退了退隐在汉子身后,心虚地道,“兄弟,帮我挡挡,魏参领看过来了……”
那汉子一时未反过来,不解道,“参领看过来就看来呀,那又没事。”他闭嘴就是,魏宏向来体谅下属,总不会为了他说两句话便惩罚了他吧。
“不是,他若看到我瘦成这样,会让我回家的,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差点说成下有小儿,“下有弟弟,我可不能回家,家中指望我一个人了,大哥,你这么善良,帮我一把吧。”她泪眼朦朦的看着汉子,刹时就看软了汉子的心。
“瘦的?”汉子一惊,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用虎阔般的身躯帮夏清妍挡了挡。
夏清妍点头,“嗯,一到夏国我便水土不服,还好参领没有丢下我,参领若看到我身子好了后瘦成这副德性,凭参领的性情,一定会把我谴回家的……”她刹有其事的胡吹,完全不用打草稿。
汉子面色一紧,大步上前,“躲好了,站在我后面!”
“嗯。”她也面色紧张起来。
丫的,羽美人难不成是奉夏允翊的命令来的?
眼见快到到宫门口了,这丫的怎么还守在那里动都不动一下?
羽景之似感觉到熟悉的视线,抬眼望去却是气势凛凛的步兵。
他矗立在宫门口,微拧着眉心,他身后的锦衣暗卫告诉他,帝王压根就没相信他……
眯着眼缓缓将步兵一个一个看去,暗道,小妍儿,你在不在这里面?是不是一定要逃离才能解决问题,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一定要想尽法子帮你……
萧以晨的俊马行进到宫门前,羽景之笑容满面的上前拱拳,“望萧皇子一路顺风,替我夏皇问候萧皇。”
萧以晨挑眉,朗朗一笑,“谢过羽相。”
见他视线微转向后方的马车,萧以晨了然笑道,“这还要多谢夏皇宽宏大量,将佟山遣回本殿将其带回离国,本殿定会将佟山在夏国所犯之事告知我父皇,定还夏皇与公主一个公道。”
“萧皇子客气了。”在他与萧以晨说话之际,那厚重的帘布似被风吹开一角,一张布满鞭伤、浑浊不堪的脸被印入眼前,锦衣暗卫轻摇了下头。
“后会有期。”萧以晨没有注意后方的情况,然本是看顾叙佟山的魏宏惊了一惊,立即上前一步整个撩开布帘查看一番,见其虽是瘫倒在马车里,却是生命无碍,这才松了口气,暗下皱眉的盯着羽景之。
碍于他们是过错方,昨夜萧以晨只怕还有把柄在夏皇手中,魏宏未有发作,只盼着速速离去,将此事告知萧以晨,好多个防范。
“后会有期。”羽景之隐下突快的心跳,面色微白的道了句便立刻垂下了脸。
还好,小妍儿不在那……
陆柏源是一直观察着羽景之的,他两人同朝为官三年,为帝王近臣,说是左右手也不为过,从羽景之微闪的眼神中,他就看出了异常。
“想起还有些事未有羽相交待,还望萧皇子见谅,本官稍后便会追上萧皇子。”并肩而骑的陆柏源侧着坚毅的俊脸微笑的看着萧以晨。
萧以晨无所谓,“请便。”他朝魏宏摆了下头,魏宏上得前来,紧接着使臣队伍浩浩荡荡的便向宫外行去。
锦衣暗卫死死的盯着一排一排从他面前行进的萧国步兵,羽景之心里隐隐明白什么,也顺着暗卫的视线查找去。
他找得很快,说是一目十行也不为过,他知道,这个时候就是争分夺秒,争赢了,他就帮了小妍儿了。
步兵剩下十来排的时候,羽景之那双冷凝的桃花眸里眸光一滞,几个呼吸之后,他脚步猛然上前一把扯上陆柏源的衣襟,怒道,“陆尚书这是何意!想违抗圣旨拒送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