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在第二日就已经醒来,那是大概在半夜丑时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动静,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入目的就是一片的昏暗,因为子幽的关系,所以舱内熄了灯,只在桌边角落处点着一支小小的蜡烛,月光从窗户外面射下来,洒在他对面的软榻上,于是他看清了那里卧着的女子,她整个人背对着自己侧睡着,清冷的月光将她整个后背都照亮,而她此刻整个人都浸在了一汪月白之中,那情景,令他仿佛看见了一株沐浴在月光下的白梅,浑身都散发出清冽的香气幽思难忘第二十五章船中对话章节。
她怎么会睡在这儿?
萧湛心头闪过一丝疑惑,然后慢慢撑身起来,看见舱门垂帘上倒映着的一个白衣守卫的身影,闻见舱内的窸窣声,守卫的白衣人立刻警觉地小心转身将帘子微微撩起,往舱内望去,突然看见萧湛已经醒来,正半坐着。
“主…”白衣人刚兴奋地准备开口,便被萧湛的眼神制止。
萧湛微微向他对面的软榻看了一眼,示意白衣人不要大声惊醒子幽,然后慢慢招他过来,低声问道:“这是在哪?”
白衣人也为自己刚刚有些莽撞的行为感到一丝窘迫和尴尬,自己作为殿下最信任的近卫,怎能如此不沉稳,于是他连忙噤声,在萧湛的示意下轻声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回主子,我们现在在船上,正往都城赶。”护卫压低声音,恭敬地回答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主子,丑时了。”
萧湛闻言,不由得眉间一蹙,竟是这个时辰,想了一会儿,他终是叹了一口气,最后对护卫说道:“你下去吧。”
“主子不用将陈叔和陈大夫叫来吗?”。护卫见萧湛本来好像有计划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于是忍不住问道。
“不用了,这么晚,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我行动不便,如若叫他们过来,必然会惊醒很多人,明日再议吧。”说完,萧湛便再次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于是护卫只好顺从地点点头,悄声退下,继续守在了舱门前面。
……
清晨,舱内。
萧湛面色冰冷,只披着一件白色长衫靠在床上,深邃的凤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而陈叔和萧离站在他的面前,都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心中都因为萧湛的沉默有丝惴惴的。
“这是怎么了,萧离,你告诉我,为什么当初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出现?”萧湛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气氛。
萧离脸上此时早就布满了羞愧之意,他鼓起勇气抬起头,低低地回道:“属下办事不利,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珈蓝公主,公主一直拦着在下不断追问主子的行踪,所以我们一时无法月兑身,这才误了主子的大事。”
“珈蓝?”萧湛闻言不禁有一丝惊讶:“珈蓝怎么会在这里?”
“珈蓝公主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主子到陈国的消息,所以也跑到陈国来找主子,正好那天在路上碰见了我们,因此一定将我拦下,属下…属下为了应付她,一时没法及时赶到。”萧离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小了下去。
萧湛一边听一边脸上微微显出一副怒色,随即冷冷地声音响起:“是谁把我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说着,萧湛将锐利冰冷的眼光投向在一旁一句话未说的陈叔和萧离。
陈叔心下一惊,有些心虚地抬起头来看了萧湛一眼,见萧湛一直盯着自己,知道终是无法逃避,于是硬着头皮,有些犹豫地回答:“殿…殿下,好像是陈大夫说的。”
竟是陈风屏。萧湛仿佛忍着极大的怒气,终究还是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把我把陈风屏叫过来幽思难忘25章节!”
过了一会儿,那个灰衣大夫陈风屏便高兴地进入了舱内。
“哎呀,殿下,我的好徒儿,你终于醒了,我就说老夫的医术还可以,怎么你中了毒后迟迟醒不过来呢,怎么样,现在觉得怎么样,你还需要静养,静养!”陈风屏见到萧湛已醒,一脸兴奋欣慰之色,而他如此激动的心情让他丝毫没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
但是,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拼命对他使眼色的陈叔,还有低着头不发一眼的萧离。这是怎么了?见此状,他终于将视线重新转回到萧湛身上,见此刻萧湛一袭白袍,乌发披散,正靠着床背,冷然地看着他,他的脸上无丝毫喜色。
不由得心中莫名的一惊,他的笑突然尴尬地僵在脸上:“这…这,殿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湛冷嗤一声,随后极诡异地淡淡对他笑起,平时惊艳到不行的笑容此刻看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却让陈风屏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你说你做了什么‘好事’?”萧湛冷笑道。
陈大夫一愣,难道自己故意拖延归期的事情被主子知道了?他偷偷看了陈叔一眼,却见他一副能避就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由得一气,这个人!
于是他忐忑地看着萧湛,慢慢地问道:“不知,我做了什么事?”
萧湛状似轻蔑地瞥了陈大夫一眼,微微挑眉:“是谁告诉你可以把我秘密出国的事情告诉珈蓝的?”
“这…”陈风屏闻言不由得感到一丝尴尬,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道:“哎呀,殿下诶,珈蓝这小丫头从小和你就玩得好,我从小看到大的。你秘密到陈国,她就整天跑到我那里哭,就问我湛哥哥到哪里去啦,我怎么忍心公主哭得那么伤心噢,没办法,几次下来只好对公主说了,不过,不过公主说过不会声张的。”一边说,陈风屏脸上做出一副既无奈又心疼的表情。
萧湛见他如此卖力的表演,微微感到有点头痛,珈蓝一来,他的计划就会被打乱,真是麻烦。
“就是因为你的不忍心,差点我就回不来了,你可是坏了我的大事!”萧湛冷声说道,对陈风屏的哭诉毫无反应。
陈风屏见并没有起效果,生怕自己被萧湛收拾,于是连忙又换上一副幽怨的神情:“要不是殿下你一直不找个好女人,为师用得着如此担心嘛。见珈蓝和殿下关系这般亲密,当然就把她当徒弟媳妇对待了。你也不能怪师父我啊,好,我保证下次绝不会这样!”
萧湛却没有回答,只是收回视线,看向陈叔和萧离:“你们刚刚说的我已经清楚了,萧舫这次并没有达成目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一定要密切监视他的行动。下次决不能再出现这次一样的情况,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们得记得。”
陈叔和萧离闻言,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那个…子幽怎么样了?”萧湛停顿了一下,终是问道。
陈叔见萧湛突然提起子幽,于是连忙回道:“子幽姑娘当初好像为了将主子背进山洞之中,脚伤加重,所以正在静养,刚刚我叫一个护卫用轮椅把她推出去晒太阳了。殿下…不用担心。”
背进山洞么?其实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当时自己只觉得身体似有万虫撕咬,头疼欲裂,似乎和她讲了一句话后便人事不知。当时在山洞里被萧舫的人惊醒时,也没有想这么多,现在想来,原本他们一直在岸边,后来在山洞之中,看来一定是子幽将他背进去的缘故。
那么重的伤还这样做。他突然心中莫名地对子幽感到有些生气,她竟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么?
思及此,他抬眸再问:“那她现在病情可好?”
“放心放心,她好着呢,你师父我亲自伺候,会不好么?徒儿就不用担心了!”陈风屏摆手道。
陈叔也点点头回道:“因为之前殿下已经为她正过骨,所以姑娘如今并无大碍。殿下放心!”
萧湛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又开口问道:“陈叔,为何子幽和我同居一室,还有,这么点路程行得怎如此缓慢?”
陈叔下意识和陈风屏对视一眼,讪笑回道:“因为大夫说,姑娘的伤不适合移动,主子的伤也不适合船快行。”
萧湛凝眉,随即摇头,淡淡得毫无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胡闹,我虽说医术不精,但是我也深知根本这就是借口,既然不便移动,那为何今天又用轮椅将她推出去?”他一边说,一边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向他们:“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何尝不清楚,我和子幽姑娘只是朋友,因利益结识,你们不要误会了,切勿再做如此蠢事。现在马上加速,我要今天下午就到!”
陈叔众人见心思被萧湛识破,纷纷苦笑摇头,只能无奈地照办。虽然他们一直对子幽心存好感,毕竟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在如此险境中活下来,自己受伤还照顾中毒的主子,在他们看来也很是不一般了,况且他们一直以为萧湛对其如此亲近是因为对她有意,但既然萧湛明说他们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利益维系,那他们也无话好说了,也就不再在这个事情上花心思了。
而萧湛只是沉默,望向舱外的风景,漆黑的眸中明明灭灭。
此刻的帘外,子幽坐在轮椅之上也是一言不发,她听见了萧湛的话却不知道低头在想什么,随即,她终是抬起头来,转头向站在自己后面推轮椅的有些无措和尴尬的白衣护卫笑了一笑,眼波盈盈,竟让护卫有种她正含着泪的错觉。“我们等会再进去罢”他听见她这样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