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兮猛的站起身来:“我们去找他。”
她说着匆匆就要下楼。挽真急忙拉着她道:“可是公子不去。他……觉得没希望了。”
卫云兮呆呆立着,不知该说什么。她对他再也明白不过,她再不顾世俗之见前来寻他,而他依然不愿接纳她,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兜兜转转,都是因为他的身体。
卫云兮怔怔想了许久,缓缓抬头:“不,一定要去见了这佛医。”
挽真眼中的泪滚落:“但愿这次不再令公子失望。”
卫云兮看着楼下,殷凌澜已由华泉扶着慢慢走到了院中,他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抬头,深眸中眸色一闪,转头轻咳着走了。
……
到殷是那。挽真以为能过两日便启程,可是接下来几天殷凌澜都在了酒楼后院中住着。每日他偶尔让华泉带着他四处走走看看,便时常在酒楼靠窗边一杯杯饮着酒。挽真心急如焚,华泉亦是无法。
卫云兮住在对面客栈每日见人来人往,唯独不见那抹清冷身影踏出。她终于按耐不住前去寻挽真。
挽真见她前来,面色灰败:“公子是铁了心不会去五岭峰山寺寻医了。”
卫云兮闻言面色一白,颓然坐下,喃喃道:“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挽真抬起泪眼,看着她道:“为今之计只有卫小姐能劝得了公子了。”
卫云兮沉默良久,一字一顿道:“我去见他!”
一个红泥小炉,一方素雅的白瓷,一位素衣黑发的女子坐在临波阁中。殷凌澜打开凉阁的门看了一眼,转头看着华泉。
华泉被他淡然的目光看得背后冷汗涔涔,不知改如何解释。
殷凌澜扶着门边,捂唇咳了一声,冷淡道:“今日游湖的兴致没了,再换一处。”
卫云兮抬头,似水明眸注视着他,道:“征南王征战南楚所向无敌,怎么会惧了我一介弱女子?以至于见了掉头就走?”
殷凌澜脚步微顿,淡淡道:“此时正在南楚月复地又兵荒马乱,娘娘有皇宫不归,跟着我这么一个病秧子又有何益?难不成想亲眼看着我死了才肯回北汉?”
他从不轻言说自己死,方才那一句说了“死”字当真已是动了怒意。
卫云兮手中一抖,自嘲一笑:“我从世行身边出来就没想过要回去。左右你死了我陪你便是,一干二净。”
殷凌澜肩头一颤,回头冷冷看着她:“我死也不要你陪!黄泉地底,我殷凌澜死了难道也不得安宁,还要你这般死缠烂打的女人作陪做什么?!”
这句话已是极重。卫云兮脸色一白,眼中水光猛的盈满。华泉也忍不住唤道:“公子!”
殷凌澜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今后要是你再敢瞒着我寻了她前来,你就滚!”
华泉一听噤若寒蝉。殷凌澜说完这些话已是面色煞白气喘吁吁,他扶着门边一步步独自走了。
卫云兮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禁不住泪落。华泉低声道:“卫小姐,抱歉。今后我再也帮不了卫小姐了。”他说完急急忙忙追着殷凌澜而去。
卫云兮看着滚滚煮沸的茶水,泪水滴落。她低声道:“你竟这么狠,一杯茶都不愿喝了再走。”
如此过了两日,殷凌澜终于腻烦了这地方,吩咐华泉与挽真继续赶路。卫云兮坐在窗前看着他由华泉扶着走出酒楼。他身子微躬,一袭浓灰重裘披在身上,弱不胜衣的感觉。此时是春末夏初,天气炎热。酒楼前人来人往,酒客见了他如此打扮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
有人嗤笑一声:“原来是个病秧子。”
另一人肆无忌惮地道:“看他长这么俊,也许是哪家楚馆的当红兔儿爷罢了。”
那出声嘲笑之人笑声还未落,众人就只听得他哀嚎一声捧着脸在地上打滚。酒楼的食客纷纷看去,只见那人满面是血,脸上插着一枝竹筷穿过腮帮,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酒楼乱成一堆,而那罪魁祸首之人却依然连头也不回。
华泉扶着殷凌澜,低声道:“公子不必和那种人一般见识。”
殷凌澜上了马车,淡淡闭上了眼。
卫云兮看得真切,心中一涩,收拾了包袱对房门前守着的车夫道:“走吧。”
依旧是两车一前一后,亦步亦趋。眼前春光烂漫花香遍野与她不过是折磨。马车咕噜慢慢往前,卫云兮依在车厢边,渐渐睡去。
在梦中,她梦见了那抹清冷身影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而自己怎么也追不上。眼看最后要追上了,他猛的回身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冷道:“……我殷凌澜死了难道也不得安宁,还要你这般死缠烂打的女人作陪?!”
她眼中的泪滚落,伸出手却只能看着他渐渐远去……
卫云兮猛的惊醒过来,身下的马车依旧单调地咿呀作响,她透过车帘子的缝隙看去,那辆封得密密麻麻的马车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一切只是她的噩梦而已。卫云兮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疲倦地靠在车厢上。
天上的日头渐渐炎热,殷凌澜的马车从管道拐入了一旁的山道中,凉荫遍洒,消了不少暑气。卫云兮茫然地看着前路,不知他要去哪也不知他到底想要怎么样。只知道自己要跟着,一直跟着他到山穷水尽。
她正怔怔出神,忽地身下的马车猛的一震。卫云兮不防被颠了一下撞上了车厢。她听得车夫道了一声糟糕。这才回神下了马车。只见她的马车的车轮陷入了土坑中,怎么也拉不出来。
前面的华泉听到后边的声响,停了马车询问出了什么事。他见车轮陷入土坑,笑道:“没事。一起使劲推一把就行。”
他说着前去推车轮。正在这时林中有一声长哨传来,这是龙影司的警示哨声。华泉脸色一变,猛的抽出腰间的长剑掠到了殷凌澜的马车前。
林间树木无风自动,杀气弥漫。华泉屏息凝神,一道极细极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东北方向,两个!”
华泉眸色一闪,清叱一声飞身跃上树上,手中剑气如虹光,犹如潮汐滚滚向着东北方向树丛间的两道几乎分辨不出的绿影刺去。凌厉的剑气令树枝摧折。卫云兮只见华泉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在树枝中与两道绿影缠斗。
她呆呆站着,忽地背后有凌厉的兵刃破空之音向她急射而来。卫云兮还未回过神来,车夫大喝一声拉着她伏在地上。卫云兮只见跟前地上两支寒光闪闪的飞镖正插在地上。她身边的车夫是萧世行贴身护卫,身手不错。当下拔出腰间的刀与从身后蹿来的刺客缠斗起来。
卫云兮只见眼前刀光剑影,眼花缭乱,她想躲却不知该躲到哪,想要逃也不知该从哪个方向。
一柄长剑无声地递到了她的跟前,剑身泛着寒气,她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向后跌去。正当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眼前忽地伸出一只修长苍白的手稳稳的扣住那柄致命长剑。
卫云兮猛的抬头看去,只见殷凌澜已站在了她的跟前。他一身玄黑锦袍,头也不回地道:“躲入我的车中。”uikp。
他说完,手指一运劲力,那柄长剑砰地断成了两截。刺客眼中流露震惊,他还未回神,殷凌澜已至他的跟前,手一探,握住刺客的手,反手一插,竟令刺客手中的断剑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月复中。他轻描淡写就杀了一个刺客。身形快得令人不敢置信。
卫云兮匆匆跑到了殷凌澜的马车边,猛的回头,他已靠着马车与第二个刺客交上了手。他似力气不支,一边轻喘一边单手与刺客过招。点、扫、横切……一招招却丝毫不见含糊。
林中四面的风声更紧了,一条条不知从何而来的绿影蹿来。秘密跟随在殷凌澜四周的龙影司护卫也纷纷赶到。
林中渐渐血气弥散,方才还绿树红花的夏日美景致顷刻之间成了一个修罗场。
卫云兮靠着马车,看着殷凌澜美眸中渐渐焦急。她知道他坚持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