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皇后为了应景,召了贵人命妇进宫,皇甫夫人婆媳也在其中。
皇甫夫人欢喜,好好做了装扮,携了方青燃刚要出门,皇甫泠容一路跑来,她笑得天真无邪,攀住夫人的手,道:“娘带泠儿去!”
皇甫夫人有点迟疑,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心软了,温柔地理了理她鬓前的乱发,疼爱地道:“泠儿若去,娘便应了你,不过,那宫里不比府里,要听话。”
皇甫泠容连连点头,欢喜地跳了起来。
一行人进了宫门,早有宫人笑脸相迎,领了赐宴的正春殿去。
殿里已经坐了许多盛装夫人和小姐,衣香环影,莺啼燕语,那份富贵风流不能描说。待看到她们,脸上都是一副兴味的表情,笑着与皇甫夫人打着招呼,眼睛却只往方青燃身上瞥。
方青燃脸色淡淡的,而皇甫泠容又是惊奇又是欢喜,因得了夫人的训,也不敢动,倒是循规蹈矩地跟着左右,一双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着。
落座不久,便听得殿外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环佩叮当,香风飒然,一队宫婢拥着两个盛装妇人缓缓而入。左边的是个四旬妇人,富贵牡丹大红纱绡逶迤拖地,插满珠花凤钗的宫髻,雍容高雅,富贵逼人。
另外一人年轻许多,肤色如雪,明眸善睐,一身淡紫色的宫装,骨子里透着的妩媚与优雅完美地结合,更是胜人一筹。
命妇们纷纷伏地,“皇后娘娘千岁!皇贵妃千岁!”
两人优雅地转身在凤榻上坐下,脸上是得体的微笑。皇后亲切地道:“今儿是我朝喜庆的日子,大家都免了那些俗礼,坐吧,坐吧。”
命妇们叩头道了谢,纷纷落座。
一个美妇人姗姗来迟、脸若桃花,眸如秋水,俏丽中有着几分英气。她眸光微转,笑吟吟地道:“原来妾身来的迟了,正是该罚。”
皇后似乎喜欢她得很,笑斥道:“本宫瞧着你便是故意的!罚你三大杯!”
“是,娘娘的话臣妾不敢不从。”美妇人答应得干脆,看着皇甫夫人,“夫人,一向安好?”
皇甫夫人不亢不卑,“谢王妃挂念,臣妾安好。”
美妇人不以为意,目光停留在方青燃的身上,“这便是皇甫少夫人?真是好模样!”
途中,皇甫夫人说了些宫闱间的事,方青燃对这个美妇人有几分了解。这隶王正妃姚氏据说出身江湖,性刚烈,聪慧可人,虽不得王爷的宠,在王府中却独行专断,就是外面的人谈到这位隶王妃也有几分忌惮。
她恭谨地行礼,“青燃见过隶王妃。”
隶王妃携了她的手,笑得温和,“不用多礼,我瞧着你倒是喜欢,以后多到府里走动?”
旁边有官家夫人有心奉承,道:“王妃真是平易近人,臣妾等都仰慕得很。”
其他人附和着。
皇后笑道:“说得也是,这妇人最是小气,能入得她的眼倒也是稀奇!”
皇贵妃冷哼了声,“听说皇甫少夫人出身商贾之家,大家规矩还是要多学习些,”她剔了下涂着丹红的长指甲,漫不经心地,“可不要学有些人的粗野,要知道这京城可比不得乡野地方,稍有不妥便会被人嘲笑。”
附和的几人听得这话音不对,偷眼看看隶王妃的脸色,缩了头不敢再多说。
隶王妃皮笑肉不笑地,“皇贵妃教训得是,不过,臣妾一向以皇后娘娘为模样,行为举止若有不妥,皇后娘娘可要多教训些,免得被人嘲笑。”
皇后脸色微变了变。
人人都知道皇后宽容一向对隶王妃青眼有加,皇贵妃虽然得圣宠,终究越不过皇后去,这话说出口,听着是皇贵妃说皇后小家子气,这罪过就有些大了。
皇贵妃瞧着不对,连忙起身行礼道:“妹妹是好心,怕这皇甫氏刚上了京城有些不妥的地方,可不敢教训。姐姐不要听小人谗言。”
隶王妃笑道:“皇贵妃这话可就不对了,合着臣妾私下说了他人的种种不好,皇后娘娘耳根子软?”
“你……”皇贵妃瞪着她。
“好了!”皇后不耐地道:“今儿是招待众位夫人,自家的事不要让人看了笑话!”她吩咐着,“开席吧!”
“赐宴!”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宫女们鱼贯般地进出,有条不紊地布着菜。
皇甫夫人暗里紧了紧方青燃的手,规矩地退到了一边。
皇贵妃和隶王妃也闭了嘴。
方青燃低眉,这两人倒是针锋相对,或许众人都看惯了,其中的种种都心照不宣。这么说,隶王冷落隶王妃真是与这皇贵妃有关?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那妩媚高雅的皇贵妃,再看了眼隶王妃,却不料隶王妃漫漫透过一眼,眸中带着笑意。她微楞,低了头。
赐了宴,又看了舞蹈,慢慢地,众人少了些拘束,说话也随意了些,丝竹靡靡,气氛热烈。
方青燃座位靠着墙,置身其中有些头疼,转头不见皇甫泠容,略一思忖,便低声禀告皇甫夫人,“娘,我出去看看容儿。”
皇甫夫人不免担心,便点点头。
方青燃悄然离座退到殿外,堇色迎了上来。
太阳逐渐西沉,晚霞泼染了半个天空,风带着梅花的清香和冷冽扑面而来。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向左右看了看。
堇色指了指方向,“奴婢看着她和粉桃往那个方向去了。”
两人慢慢走着,一路上来往着宫婢太监,也不多问。
人声渐渐少了,白玉桥栏,流水淙淙,亭台楼阁,蜿蜒叠嶂,如烟的柳绿,遍地的奇花异草,被瑰丽的晚霞染上了迷幻般的颜色,如同天上宫阙,美不胜收。
方青燃不见皇甫泠容渐渐有点着急起来,无心再看周围的风景。
忽然堇色道:“少夫人,是粉桃!”
果然,粉桃正站在桥栏上,四下张望,不时跺着脚,一副焦灼的模样。
她看见了两人,先是一喜,再是惊怕,声音里有着哭腔,道:“夫人,不好了!小姐,小姐不见了!”